出了医院的门,樱花树下蹲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她抱住膝盖,头一下下往地下点着,快睡着。
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整个人惊醒过来,质问他。
学长,你怎么一个人来,还是半夜?
眉毛吊着,嘴巴嘟着,看上去势子很足,小心翼翼观察他神色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也许,她就是他身上的那根软肋,不必寻找了,已在眼前。
那天,她时而垂头乖巧的样子,时而好奇四处打量眼底藏笑的样子,她不是第一次来他住的酒店,刚受伤那段时间她几乎天天来,有时候跟着明予安一起,有时候说她母亲煲了汤让她送来,有时候只是老实说我想看看你恢复怎么样……
但这一次,却是第一次在晚上过来。
他喊她名字,然后笑着蛊惑她说,帮我冲澡。
她很勇敢,抓住机会就进来了,在浴室里看到他后背狰狞的刀口,整个人都泪眼蒙蒙地。
她可真爱哭。看到他伤口哭,在床上她也哭,好受呻。吟时也哭,稍微重些时更是加上低叫,可怜兮兮地说不做了不做了,他只觉得她好笑,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做,明熙,将来你可是要做我孩子母亲的人,这么怕疼,以后怎么孕育宝宝?
她说,我们就去领养一个。
费忆南当时回答她,好啊。
好啊……
他就是没想到,这么怕疼的明熙后来会被伤成那样子……
心若慈悲,福必慈悲,心若诚,福必诚。
大难不死,佛祖怜他。
一支烟燃尽。
费忆南将烟头丢进洁净如新的烟灰缸里,漱口,洗了手,回去搂着她入眠,闭上眼睛前,他问自己,那些记忆,只属于两个人的点点滴滴,忘了遗不遗憾?
其实不,如果她能重新爱上,那便是他的大福,一生被爱过两次,死亦足惜。
。
第二天早上,天轰隆隆地狂风暴雨。
一点儿也不似春天。
明熙醒来的时候,望着外面阴黑的天,兴奋地想,太好了,还可以睡一会儿。于是这一睡便到了中午阳光炽烈的时候。
“几点了,几点了,我们错过高铁了吗!”她胡乱地套着衣服,从楼上冲下来,看见费忆南在桌边悠闲地享用午餐,她整个人就爆炸了,指着他笑意俊朗的脸,大吼大叫,“费忆南——你故意让我错过高铁!”
“冤枉。”费忆南淡淡抬眸笑看着她,“是你说所有行程由你安排,所以早上下雨你睡得很香,我以为你放弃高铁了。”
“所以你真的没有替我改签吗?”明熙对他抱有一丝期望地热切看着他。
“改了。下午一点。”
“你太好了。”明熙笑嘻嘻地坐过来,然后端着饭碗狼吞虎咽,一早上没吃东西,虽然睡觉耗能少,但为了储备下午出游的体力,她恨不得把自己塞成一只牛,必要时可以反胃出来自给自足,而不是在路上耽误时间。
她太兴奋了。
全然忘了昨晚因为周游的话哭地稀里哗啦的人是她自己。
吃完午餐,化了个淡妆,戴上帽子眼镜,慢吞吞地哼着歌上了车,费忆南留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折腾,因为已经是下午出发了,便不再赶着时间到南城。
两人计划着到中途的一站池城站下,游览四大佛教圣山之一的法华山。
发车前,明熙给周游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出发了,祝他未来工作顺利。
周游回祝她一路顺风。
明熙放下手机,躺在商务舱里舒适座椅里,望着外面渐渐后移起来的站台,一瞬间内心万分万分的平静。
“你去过法华山吗?”她问旁边的男人。
费忆南正在替她调试相机,画画她是厉害,摄影一窍不通,却偏偏选了这部超出新人接受范围内的顶级货,在路上,他可能还要做个老师,教教她这门技术,闻言,淡淡嗯了声,“去过。”
“怎么样啊?”她趴在两人座椅间的扶手上,眼神跃跃欲试地闪着光,“咱们行程的第一站,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我认为……”费忆南放下相机,煞有其事地在她耳边低声笑,“就算是根狗尾巴草,只要是在外面,你都会兴奋地扑过去。”
“滚。”明熙恼地捶了下他坚硬的手臂,把她当成狗了吗不是。
费忆南握住她拳头,不准她闹,他越不准,她就越兴致盎然,非要把拳头从他掌心里拿出来不可,过道对面坐了一个年轻女孩,一直盯着他们看了许久,这会儿看两人闹起来,突然羡慕地望着他们说,“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夫妻俩一起侧眸,对对方进行死亡凝视。
“呃,你们不是兄妹吗?”女孩察觉出气氛不对。
正常人不该是觉得一起出行的男女是恋爱关系么,这女孩什么眼神,兄妹个鬼哦。
可明熙却忍笑忍地肚子都疼,看着费忆南一脸的菜色,她心无杂念地拍了拍他肩膀,对女孩说,“是,我们是纯洁的哥们儿友谊,每晚睡在一张床上,相安无事的正宗哥们友谊。”
女孩一听这话就尴尬笑着,回过味儿来了,“啊,原来你们是结婚多年的夫妻啊。怪不得你们之间的气氛看上去和谐平静。”
“因为心如止水了。”明熙笑地肩膀都在抖,伸出两食指把自己眼眶的笑泪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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