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是伺候过郑家老太爷的人,郑六郎那样的死了也就死了,对于本家子弟却忠心耿耿,不忍道:“二爷!”
“爷不傻,怎么可能真把命撂这儿?”
郑彦石一合眼,叹道:“这事儿闹的太大了,一个六郎填不平,不叫皇太子出了这口气,日后还有的闹的,拿我一条命去填,这还差不多。”
“天气炎热,忽发急病也是有的,”管家有点明白他意思了:“老奴这就叫人去准备棺椁……”
他有些心疼:“只是委屈了二爷,从此更名换姓,不能再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郑彦石笑道:“吃一堑长一智,总也算是不亏。”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屋里边儿忽然响起一阵哭声来,老管家抹着眼泪出来,哭着吩咐左右道:“二爷去了,快去准备丧仪棺椁。方才那几个家伎侍奉不周,统统押出去打死,再在府中悬挂白幡,向故交人家通传这消息……”
二爷死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
仆从们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疑与不安,只是长久的仆役生涯,已经叫他们将服从刻在了骨子里,待老管家吩咐之后,便各自去准备了。
郑六郎原以为自己会被送到刑部,又或者是京兆尹大理寺之类地方去,连腹稿都打好了,哪知直接被送到万年的监狱去。
他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皇太子与秦王都懒得见,吩咐人带了乔四郎与那几个世子娶对质,无误之后,便签字画押,以构陷皇亲、阴谋对抗朝廷为由,直接判了死刑。
白氏是女眷,又有受人蒙蔽的原因在,流三千里,可实质上,就她那样的体质,也跟死差不多了。
至于乔四郎与其余几个士子,虽然是被人当成傻逼骗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本身没有恶意,顶着祖宗的名姓去丢脸谋利,构陷他们,子孙三代皆禁止参与为官,直接打断了想要上进的脊梁骨。
乔毓见了这判决,什么话都没说,只道:“改天我去这几家坐一坐,说说话。”
这几人里边儿有乔家的子弟,有常家的子弟,也有周家的子弟,虽然子孙不肖,但直接这么处置了,其实还是有些伤人家脸面,他们未必会记恨,但乔毓觉得,还是说个清楚明白为好。
当天晚上,郑彦石亡故的消息便传到了万年,乔毓冷笑一声,道:“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皇太子神情讥诮,秦王也摇头道:“多半是诈死,想要以此将此事终结。”
“他想得美!”乔毓没好气道:“想挖个坑把我给埋了,还想顺带踢我儿子一脚,更别说还拉扯了那么多重臣亲眷进去……人家不恼我还好,因此跟我生分了,将来出个什么漏子,这上哪儿说理去?这老王八蛋,坏得很!”
皇太子目光冷凝:“诈死逃过去?他还真敢想。”
皇太子的脸面跟尊荣,就值他一个假死?
走着瞧吧!
第二日仍旧是热,乔毓连热饭都不想吃,叫做了碗凉面,切了点儿黄瓜凉菜进去,用花椒油拌了,吃了一碗下去。
仆从们早就备了马,她跟正清查账目的孔蕴说了声,便跟两个儿子一块儿,与禁军们一道,往荥阳郑氏在长安的府邸里去了。
这会儿天色还早,郑家还没有宾客到,郑彦石的子侄们跪在灵前哀哭,白幡林立,棺椁漆黑,气氛带着有些凝滞的沉穆。
乔毓跟两个儿子过去的时候,全府的人都迎了出去,毕竟世家再自命不凡也是臣,总要在君主面前低头。
皇太子性情坚毅,不喜言谈,偶尔点一下头,却不开口,秦王倒还好些,随口同老管家说几句话。
若是寻常时候,郑彦石死了,皇太子与嫡次皇子登门吊唁,那真是无上荣光,但赶在这时候来,郑家上下只觉提心吊胆,唯恐那悬挂着的刀,忽然间就落下来了。
乔毓身着男装,腰带一束,便是个玉树临风的郎君,老管家听说过乔氏大锤的威名,怕她闹事,还悄无声息的打量了她几眼。
乔毓察觉到他的目光,禁不住回望过去,老管家忙恭谨的低下头,示意不敢直视。
“您可别这样,”乔毓拉着老管家的手,一路进了前厅,情真意切道:“我听彦石提过您,说是跟亲人没什么两样……”
老管家被她给整懵了,暗说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他人老了,倒还精明,顺着问了句:“秦国夫人识得我家二爷?”
“不止如此,我还救过他的命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前厅,乔毓瞥见那个白底黑字的“奠”字,连连摇头,哀声道:“当年在荥阳,彦石被十来只疯狗追着跑,是我救的他……”
放屁!
郑彦石在心里怒道:老子什么时候见过你?!
他躺在棺椁里边儿,脸上还扑着粉,面颊僵白,叫人开了一剂药吃下去,身体又僵又冷,冷不丁一摸,真跟个死人一样。
老管家听得僵了一下,知道她是在扯淡,但也不能叫二爷爬出来,当场就给她拆穿,只得忍下来,颔首道:“原来还有这等渊源……”
“可不是吗,”乔毓语气怜悯,道:“那野狗多凶啊,谁知道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冷不丁见个细皮嫩肉的人,那就不想松口,给彦石咬的,屁股都往外喷血,那只疯狗都被我打死了,还没把牙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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