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你的小姑母算是哪门子的弱女子!
简直欺人太甚!
演武台上有章兴文与吴六郎洒落的鲜血,刺眼的红,不过片刻功夫, 浑然没有要干涸的意思。
章兴文躺倒在不远处,衣襟被血色染湿,面色蜡黄,神智萎靡;
吴六郎比他还要惨,左肩伤可见骨,血液顺着手臂蜿蜒而下,缓慢的落到地上,渐渐聚集成一方小小的湖泊。
毕竟是皇家准备的演武场,不乏御医药材,每逢有公开比试,便在近侧守候,以防万一,现下刚好用得着,二人并没有性命之忧,伤筋动骨却是真的。
裴十二郎一直以系出名门自诩,对于武家子弟总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但真的到了此刻,心底却生出深重的胆怯与畏惧来。
刀剑无眼,若真是受了伤,即便没有殃及性命,怕也不好禁受。
退一万步讲,即便只是断了胳膊腿儿,也不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裴十二郎久久没有应声,面色踌躇不定,周遭人便知他作何想法,嘘声阵阵。
乔家人抱着手臂,冷笑不语,吴家人与章家人脸上神情也不好看,章六娘面色阴沉,哼道:“裴十二郎,你不是总说与我家同气连枝吗?现在怎么要当缩头乌龟?!”
围观众人一阵哄笑,带着难以掩饰的嘲讽,另有人扬声喊道:“当然是因为他怕死了,哈哈哈哈哈!”
称病已经来不及,避战也只会叫人笑话。
裴十二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也知自己再不上场,名声怕就要臭了,届时,蒋国公府不仅不会帮他,反倒会觉得他给裴家人丢脸。
他两股战战,木然站起身来,勉强拔出佩剑,步伐艰难的登台而去。
那台阶略微有些高,他似乎没注意到,一脚踩空,顺势栽倒,摔到了演武台下,一翻白眼儿,就此昏迷过去。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场中一时有些哄乱,御医匆忙过去查验,看过之后,无语道:“他晕过去了。”
周遭又是一阵哄笑。
乔毓身在台上,将方才那一幕瞧的真真的,裴十二郎狠下心肠,脑袋往台阶上撞了下,为了不丢脸,伤身都不在乎了。
她心下有些好笑,慢悠悠下台去,将左右众人拨开:“让一让,让一让,我来看看他。”
众人出身高门,都是见过明德皇后的,见了那张脸,不觉心生敬重,加之方才两番对战,对乔毓心悦诚服,更没有拦着她的道理。
御医见了她,颔首致礼道:“裴十二郎昏迷,怕是不能继续比试了。”
“我来看看。”乔毓蹲下身去,伸手把脉之后,又自香囊中取出一根银针。
医者见她行为颇有章法,略有诧异:“小娘子懂得医术?”
“早先学过几分,叫你见笑了。”
乔毓指间捻着那根银针,动作舒缓的刺进了裴十二郎颈间穴道,轻轻转了转,温柔中略带一丝自责,道:“若非是为同我比试,裴十二郎也不会受伤,若真因此留下遗憾,叫我如何过意的去。”
“小娘子善心,”御医大为动容:“此事纯属意外,又何必自责。”
裴十二郎只是昏迷,叫他醒来有的是办法,乔毓瞥见他眼睫微颤,便知道是醒了,只是怕丢脸,才硬扛着不做声。
“奇怪,怎么还不醒?”
她脸上满是担忧:“不行啊,得加重力道才行。”
裴十二郎眼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几下。
那御医则赞道:“小娘子宅心仁厚。”
“唉,”乔毓叹口气道:“医者父母心啊。”
裴十二郎:“……”
乔毓又摸出两根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正插在他手臂穴位上,裴十二郎只觉一阵剧痛袭来,痛呼一声,骤然弹起身来。
乔毓喜道:“啊,他醒了!”
裴十二郎主意落空,心下何等气怒,捂住作痛的手臂,目眦尽裂:“你这毒妇……”
乔毓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跟救命恩人说话,嘴巴放客气点!”
御医眉头拧个疙瘩,嫌恶道:“裴十二郎,裴家教你这般恩将仇报吗?”
“……”一股怒气直冲心肺,裴十二郎几乎失了理智:“她明知我已经醒了,却故意狠下重手,刻意折磨于我!”
“什么?”御医惊诧道:“你方才一直醒着?!”
裴十二郎:“……”
“你为逃避与我比试,竟想出这样低劣的法子,”乔毓站起身,神情复杂,目光鄙薄而不屑,正气凛然道:“也罢,你不必再怕了,你我的比试就此取消。”
“我乔毓,不屑于同你这等小人同台相较!”
御医叹道:“小娘子高义!”
底下众人喝道:“说得好!这等不战而逃之辈,根本没资格握剑!”
“……”裴十二郎心口剧痛,哆哆嗦嗦的指着乔毓,想要说句什么,却觉喉咙闷痛,半个字也说不出。
他眼皮子一合,就此昏死过去。
“裴十二郎,你这就没意思了,”底下有人冷嘲热讽:“到了这地步,还装什么呢。”
“不会是想以此诬赖乔家姑姑?啧!”
乔安面沉如霜,怒道:“此獠居心竟如此恶毒!”
“为了避战,竟做到这等地步……”
乔毓垂眼看了看,摇头叹道:“算了,也是可怜,好生送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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