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悦的手抓住了桶沿,慧奴看着她,继续道:“婢从来没看过陛下这模样,翁主不知,这两日许多人都被陛下罚了,不是打板子就是鞭笞,凶得很。除了宁左监,都没人敢主动找陛下说话了。”
想到大多数人吓成鹌鹑战战兢兢的模样,阿悦不由翘了翘嘴角,很快就敛下,“那米府的人呢?”
“米县丞当然也受罚了啊,不过他只是小惩,陛下虽然在气头上,到底也不会下重手。”
“嗯。”眼前闪过魏昭抱住她时温柔耐心的模样,阿悦其实有些无法想象他暴躁发脾气的样子,不由就趴在了桶沿,“我好累,想再泡会儿,帮我再添点热水后你们就出去罢。”
莲女慧奴点头,“是该多泡会儿祛祛寒,婢等会儿就在外面守着,翁主有吩咐叫一声就行。”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想着这几日接连发生的事,阿悦慢慢闭上眼假寐。
…………
外屋,太医给魏昭重新缠上纱布,缠了极厚的一圈,渗出的血才被遮掩住,这时魏昭的唇色也有点苍白了。
他再强壮,也抵不住带着伤连日在马上奔波,之前还抱着阿悦走了好一段路,现如今还能稳稳坐着已经是靠意志力了。
太医之前就劝过他,这会儿也只能小心道:“翁主也回来了,陛下可千万别再逞强了,龙体要紧,万事先养好伤再说。”
魏昭颔首,“此行可带了医女?”
太医一愣,“不曾,不过陛下想要人看看翁主是否受伤的话,直接叫个嬷嬷去就好。臣刚才观翁主神态,应当只是受惊吓更深,皮肉伤……看着并未受过多少。”
“……暂且还是先不用了。”魏昭神色有些沉,他这几日因为阿悦的事性情有变,众人看在眼中,一面是清楚了翁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其次也更了解了,平日看着好说话的陛下,动起怒来当真吓人啊。
天子之怒,说起来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太医至今都还有些小心翼翼的,“那,臣再去取几瓶治外伤的药来,以备不时之需?”
“去罢。”
魏昭一抬手,太医人溜得飞快,叫九英忍不住笑了,“陛下这几日可着实吓到人了,徐太医年事已高,奴看着,可经不了陛下这样吓几次。”
“……”魏昭略有迟疑,“朕这几日……很吓人吗?”
“是啊。”九英最会察言观色,知道这会儿魏昭心情不错,所以放开了胆子,“从崤山回来的时候陛下浑身是血,一听到翁主不见又立刻就往外走。那架势谁也拦不住,谁也不敢拦啊,生怕被陛下您提刀就砍了。”
被他这故作搞怪的语气逗得微微一哂,魏昭道:“朕也不是暴君,何须如此。”
瞧他神色,九英在心中小声哔哔:翁主不在的这几日,陛下您和暴君也差不离了。
说出口的却是,“那是,谁不知陛下最是仁慈宽容,也就是担心翁主一时急了些,奴等也都知道的。”
魏昭笑了笑,“待会儿沐浴好翁主该饿了,先去备些吃的,简单点,不用太多花样,再备一壶酒。”
九英苦着脸,“陛下,您受着伤呢,还要喝酒啊?”
“朕只喝两口,不碍事。”
不碍事才有鬼。九英嘀咕着,心道等会儿一定要暗地和翁主说说,绝不能让陛下喝酒。
但这点无需他说,也是阿悦早就想到的事。
魏昭一直就有点酒瘾,说是“瘾”也不恰当,因为有事时他还是能很好地控制的,但其他时候,用膳配点小酒实属常态了。
阿悦浑身泡了个舒服出来,头发只简单擦了两下,现下还戴着观音兜。
她一见屋内情景,就上前几步,本想拿走魏昭手中酒壶,一思忖,还是站在那儿望着他,“阿兄伤口刚裂开就想饮酒,是不想痊愈了吗?”
魏昭温声道:“我常年饮酒,只喝几杯无事的。”
九英一听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同样的一句话,陛下对自己和对翁主的语气相差也太大了吧。
“阿兄是不是还想说,天儿转寒了,喝点酒暖暖身子?”阿悦坐在了他身旁,轻道,“既然这样,也给我倒上一杯罢。”
“……你年纪尚小。”
“不小了。”阿悦让人倒酒,“再过两年多就要及笄了,而且,当初阿兄开始喝酒的年纪肯定比我小得多吧。”
魏昭无言,望着灯火下阿悦乌黑如墨的眼和微湿的发。她已经出落得很美丽了,身姿柔软,肌肤雪白,眼中栖息的光芒是足以与他平视的,确实不能再称年幼。
他松了口,“那就饮一杯。”
饮一杯?阿悦当然不会乖乖应下他这句话,而是在喝下自己那一杯后,夺过魏昭指间杯盏,又连饮了两杯。
极为短暂的时辰内,她脸上就浮现了红晕,好在眼神还是清明的。
她似乎在用行动证明,阿兄要喝可以,你准备喝一杯,我就夺一杯,看你准备喝多少罢。
对视片刻,魏昭先败下阵来,“我不喝了。”
他道:“阿悦倒是胆大,连饮三杯,快吃些点心。”
阿悦立刻示意九英把那壶酒拿走,这会儿顺从地吃了他推来的几道菜。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酒量可能还行,不仅没有一杯倒,连三杯都只有一点初次喝酒的不适,并没有特别头晕,只是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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