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魏蛟离世后,阿悦觉得,外祖母的生活就寂寥了许多。有时候她分明在看着他们笑,却无法让人感觉到真正的笑意。
这样一对恩爱夫妻不得不被岁月分离,着实是件残忍、令人唏嘘的事。
想到这儿,阿悦手指微动,恰好碰到魏昭衣袖,令他低首看来。
“阿兄……”阿悦撞进他温柔的目光,心也像是被什么软软撞了一下,“如果今后我们也分开了,我希望阿兄能开心,不要一直记着我,偶尔想一想就好了。”
“嗯?”魏昭握住了她的手,低沉道,“上次是谁说自己醋劲大,不许我接近其他女子的?”
阿悦怔了一怔,“阿兄这么这样肤浅,开心就一定要另外找美人么。”
她的话分明就是那个意思,这会儿却倒打一耙,魏昭好脾气地包容,“那是我理解错了。”
不过这话让魏昭心中不免一紧,想到了阿悦的病。本是他年长阿悦十余岁,如果论年纪,先离开的也是他才对,可因着这病,到头来竟是阿悦要……
他收回沉沉思绪,陪阿悦一起欣赏了一个时辰的歌舞。
月上中天时,朝臣命妇都已离宫,文夫人和王氏也困倦回去歇息了。今夜星光甚好,魏昭没有传辇,而是牵着阿悦一起走在了青石小道上。
星辉映照下,阿悦如玉的肌肤几近透明,睫如鸦羽,轻颤时在眼睑下留下道道阴影,有种不似人间的美感。
魏昭一直就知道小表妹相貌极好,随着年岁的增长更是越来越美,可此时的阿悦,依旧给他带来惊艳,好似每过一天,她都在变得更美。
他想到当初在练武场时被她迷住的小郎君,也想到了无意中听到的宫婢议论,说皇后年少已有姝色,世间难寻,恐怕是天上的仙子下来渡劫的。
“阿悦。”他忽然开口问,“累不累?”
其实是不怎么累的,但魏昭一开口,阿悦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力气走了,适时伸出手软软道:“累呀,阿兄抱我走。”
两人刚互相挑明心意不久,正是最腻歪的时候,平时害羞的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很自然地就在魏昭抱起自己后环在了他脖间。
“我重不重?”她问出了大部分女孩儿都会问的问题。
魏昭沉吟了下,“约莫比肉肉重那么一点儿。”
“肉肉都吃成小猪了。”阿悦不满嘟哝,“我才没它重呢。”
“是我说错了,应该是比肉肉还差那么一点儿。”
耳力很好而且跟得不是很远的莲女听了这话颇为不解,既然娘娘根本不想听到其他答案,何必要多此一举去问陛下呢?
她的疑问大概是太明显地写在了脸上,以致九英同情地瞥来一眼。连他这个阉人都明白这二位之间的小情|趣,莲女身为女子居然看都看不懂,以后可怎得嫁出去哦。
魏昭抱着少女,慢慢行走在星光下,偶尔低头看一眼,见她一直安稳地待在自己怀中,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时能飘走的模样,心绪微平。
“对了阿兄。”阿悦想到今夜宴会刚开始的事,便说了遍,“莲女说那人是宁左监从山东那边带回来的,听说还立了大功?可这人古古怪怪,实在不讨人喜欢。”
说完补充,“也丝毫不懂礼仪。”
她被那视线看得毛毛的,所以让侍卫把人“请”出去了,这会儿才想起问魏昭。
“他一直看着你?”魏昭眉间微沉,“对此人……阿悦可有什么其他感觉?”
“……嗯?”阿悦奇怪,“我当时正忙着,并没有仔细看,怎么了,他身份有什么特别吗?”
自然,此人很可能是傅文修所伪装。魏昭没有把这话说出口,阿悦害怕厌恶傅文修,没必要让她受惊,便道:“没什么,只是这人性情确实有些古怪,不追名逐利,对财帛也丝毫不动心,如今看来——”
他道:“今夜就先让侍卫关他一夜,明早我亲自审他。”
因为这种小事就审一个功臣阿悦倒觉得不至于,毕竟之前就发生过不少次被人盯着看的事,她摆手,“不用阿兄兴师动众地去审,反正我今夜已经罚过了,想来他下次也不敢这么大胆。就事论事,他还是个功臣呢。”
魏昭莞尔,“审他还有别的理由,阿悦不必担心。”
他这么说了,阿悦也就不再劝,转头就望见一株开得极好的粉色山茶,花瓣已经完全舒展,重重叠叠,像风中摇曳的粉美人,叫人爱怜不已。
“摘?”
“不。”阿悦的眼眸在银辉下泛着莹莹的光,“山茶摘下来就不好养了,与其就近欣赏这几日的风姿,不如我多走几步。”
她这话不知令魏昭想到什么,应了一声后就再无言语,静默地抱着她走回了寝宫。
长长的裙摆曳地,阿悦先卸了首饰散下长发,顿感一身轻松。这种宴会对发饰都是有不成文的要求的,为此连发髻都得绑得紧紧的,一晚上下来,她感觉脑袋都被绷小了不少。
她还得慢慢先解衣裳卸去妆容,魏昭便先去沐浴,等他回来时,阿悦站在床榻上一跃而下,刚好跳进他手中。
饶是魏昭都差点被吓了一跳,轻轻一拍她,“怎么这么调皮。”
阿悦弯眸,“我来试试阿兄的反应够不够快。”
魏昭轻叹,“若是没接住呢?下次再不可这样随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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