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起身行礼,太医上前回禀,“回皇上,回皇后娘娘,这药材确实是羊红膻,有催情之效,且大量服用可致中毒,不过海贵人之前一直是以治疗咳疾为由向太医院拿取此药,从去年就开始了,臣等也多番提醒,只是实在是没有想到海贵人会把这药积攒起来。”
弘历脸色不大好,站在海贵人面前低头看她。
珂里叶特氏,从前在弘历心里一直都是低眉顺眼安静本分的样子,如今却突然告诉他,这些都是她披着的一层皮,她根本就没那么良善温和,不过是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弘历抬头,转过身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海贵人跪在地上,垂着头:“臣妾无话可说。”她心里苦笑,或许这就是命吧,上辈子令妃用了那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她还是快死的时候才知道这事的,还没等她告诉皇上,自己就先死在令妃手里了。
呵,这就是命,人家能行,她却不行!
弘历闭了闭眼睛,沉声道:“你在朕身边不少年头了。”
海贵人低低接声,“八年了。”
她知道,从她进王府,到乾隆三年,整整八年。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还是是个常在。
真是没意思啊,海贵人有些难受,若是这回再死了,可千万别叫她再回来了!
她厌倦了,八年,十八年,二十八年,又能怎么样?她得到什么了,常在,贵人,愉嫔,愉妃,哦,除了称号上的不一样,她还得到了苦涩,寂寥和皇上的冷漠,得到了丧子之痛。
眼圈有些发涩,她甚至觉得有些幸运,终于不用再熬了,这辈子早点结束吧,让她忘了永琪,忘了弘历,忘了一切,安安心心地投胎去,下辈子,要好好过日子。
“八年了,”弘历道,“你去盛京吧,去给太妃们守灵,洗洗你身上的浊秽之气。”
茉雅奇看了海贵人一眼,去了盛京,估计是回不来了,往后只能在太陵守着,整日焚香念经为太陵的先祖们积阴德。
海贵人苦笑,便是这辈子,她还是不能痛快地活,痛快地走,还是要孤苦无依地蹉磨一辈子。
皇上啊,您折磨人,真是一击即中,真是痛入肺腑!
海贵人流着泪磕了深深一个头,“嫔妾,遵旨。”
弘历没说话,海贵人埋头带着哭腔道:“嫔妾走之前,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弘历顿了一下,“你说。”
“嫔妾,嫔妾想看看永琪。”海贵人哭道。
嘉嫔一下子炸毛了,愤怒地咆哮道:“你疯了吧你,自己犯了事还不消停,好好地提起我儿子做什么?”
“你的儿子?”海贵人带着泪凄凄一笑,骤然尖声叫道:“那明明是我的儿子,永琪是我的儿子,才不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是永珹,懿妃抢了你的儿子,你便来抢我的儿子。”
嘉嫔被海贵人癫狂的样子吓得不知所措,“疯了,疯了,真是疯了,皇上,海贵人疯了,”嘉嫔又哭又跺脚,“皇上,海贵人她疯了,她要来抢臣妾的儿子。”
茉雅奇被海贵人的话惊着了,心绪有些慌乱,看着海贵人的眼神复杂难辨,她,她竟然知道这些,难道她也是穿过来的,或者是,重生?
弘历眼神凝重,厉声道:“珂里叶特氏,不许再胡言乱语。”
海贵人痴痴笑了,“胡言乱语?你们都觉得我疯了,可明明我才是最清醒的人。”
弘历恼怒道:“皇后,明日一早就立刻把珂里叶特氏送出宫去,省得她在宫里说这些疯话。”
皇后欠身,“臣妾明白。”
第五十三章
二阿哥睡的迷迷糊糊的,皇后一大早就来了阿哥所,看着永琏烧得发红的脸蛋,心里难受的跟什么似的,苦苦哀叹,为什么老天爷要让她的儿子受这样的痛苦,皇后只恨不得自己替儿子受这个苦。
董嬷嬷看着也难受,之前她劝皇后把二阿哥接回长春宫照顾,可皇后不愿坏了规矩,非要起早摸晚披星戴月地从长春宫往阿哥所来回跑,整日这么辛苦,饭也吃不下几口,生生把自己累得瘦了一大圈。
永琏还没醒,皇后小声问身边的董嬷嬷,“海贵人送出宫了吗?”
董嬷嬷回道:“今儿一早就送出去了。”
皇后不作声点点头。
床上昏睡的永琏突然抽搐了一下,嘴里嘤咛着发出细微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嗓子沙哑,呢喃道:“皇额娘。”
皇后一喜,温柔道:“永琏,你醒了。”又用脸颊贴了贴永琏滚烫的额头,眼含担忧,“还烧着呢!”
永琏身体很虚弱,但仍强撑着道:“额娘,我没事,不要担心。”
看着这么懂事的儿子,皇后眼一酸,擦擦眼角,握着永琏的小手,挤出笑意道:“会好的,永琏会好起来的。”
永琏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昏沉沉又睡过去了。
皇后慢步走出了阿哥所,阳光照在她身上的绛紫色织金旗袍上,光华熠熠晃得人眼睛疼。
董嬷嬷跟在后面欲言又止,神色纠结,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开口,“皇后娘娘,您……”
皇后目光幽长,“嬷嬷有话直说吧。”
董嬷嬷眼神凝重,“娘娘莫怪老奴僭越,老奴今儿要说句大不敬的话,您便是要责罚我,我也非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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