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鹤生修炼到如今的境界,费了家族多少人力物力,不卿师叔他擅自将我亡夫元灵放归,让程家的付出都打了水漂。敢问禅师,这笔损失要如何算?”
竹安笑着点头。
“我要的也不过分。”杜兰芝拉过胡冰月,“这是程鹤生生前最疼爱的女儿,原本程鹤生的一切,包括他的元灵,死后都应该留给冰儿的。既然不卿师叔已将他的元灵放归,自当对冰儿做出补偿。”
竹安笑着问:“那么施主想要师弟如何补偿?”
“让他收冰儿为徒。”
千秋厘以为竹安会规劝杜兰芝,没想到竹安转头笑眯眯地问不卿:“师弟怎么看?”
不卿面无表情道:“我不收徒。”
杜兰芝道:“也罢,既然不卿师叔不愿收徒,那收了冰儿做道侣也是一样的。”
千秋厘鸟眼一瞪,差点笑出鸟叫。闹了半天,原来杜兰芝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卿皱眉,不语。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下的好事怕不是要让师叔一人占尽了?”杜兰芝冷笑道,“还是师叔觉得冰儿这张脸不够貌美,配不上师叔?”
胡冰月委屈地看着不卿,他方才不是对她看得目不转睛么?他不是喜欢自己的脸么?
正纳闷着,忽然不卿又朝她看了过来,他不仅朝她看了过来,还朝她走了过来,目光灼灼,视线始终未曾离开过她的脸。
不卿站在胡冰月面前,白皙修长的手伸向她的脸庞,“不是,这张脸,很美。”
胡冰月羞涩地低下头。
杜兰芝露出“我就知道”的笑容。
竹安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呵呵地笑,“这就好了嘛,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听到这句话,千秋厘不由一愣,接着灵光一现,忽然记起来她为什么总是觉得竹安眼熟了。
她想起小时候,她总爱和哥哥玩捉迷藏,可是哥哥总能散出灵识找到她。她很不服,总想躲到一处哥哥的灵识到不了的地方。
二叔曾告诉她,不死城的最底处是一个岩洞,洞内有一池滚热的岩浆。那些赤红的岩浆翻滚沸腾,就像一颗跳动着的心脏。二叔说,那里面蕴藏着维系整个东陆的力量。岩洞之中屏蔽一切灵力,是灵识无法到达的地方。
那日,她为了赢过哥哥,铤而走险偷偷跑进了那个岩洞。她在岩洞内见到一条白龙……
父亲和二叔过了几日才在岩洞内找到昏迷不醒的她,找到她时,心跳都不大有了,二叔为此自责了许多年。他们不死族,若是没有心,性命之忧是不会有,可她还小,那时不过七百来岁,若是没有了心,便再也不会长大,永远只能是个小团子。
后来,也不知长辈们想了什么办法,她的心又勃勃跳动起来了。
在那岩洞之中,白龙对她做了什么她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白龙曾变成个老和尚的模样,对她说过同样的一番话:这就好了嘛,皆大欢喜。
一样的嗓音,一样的口吻,一样的语气,一样笑眯眯的脸。
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定眼看去,便看到胡冰月惊慌失措地捂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不卿,她脸上那张假脸没了,恢复成了她原本的脸。
终于不用看着自己的脸做出那扭扭捏捏的形容了,千秋厘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卿那只修长的手已经竖在胸前,宣了声佛号,“抱歉,小僧觉得这张脸并不适合施主。”
“不卿,你,你简直逼人太甚!”杜兰芝气得七窍生烟。
“元灵放归乃天地之本,小僧不觉有错,更不觉因此而亏欠施主什么。施主若是不依不饶,大可向小僧讨要公道,小僧奉陪便是。”不卿垂着双眸,苍白的双唇吐出凉淡如水的话语,“至于灵气之事,不必慌张,灵气消减不过是暂时,过不了多久便能恢复。”
不卿软硬兼施地将杜兰芝母女打发了。
等到众人都散去,不卿又将她变了回来,她还陷在当年的回忆中,当年那条白龙是不是就是竹安?他当时对自己做了什么?
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天黑了,有香味飘进鼻子。
不卿支了个铁架子,在给她烤鱼。他仔仔细细将鱼肉剔下来,装在一个小盘子里递给她。
千秋厘接过盘子,并没有急着动口,而是扑闪着眼睛看着他,“肉得配酒才香。”
不卿扇着炭火,不语。
她唉声叹气,将盘子搁在小几上,一只手支着下巴盯着那盘子鱼肉。
不卿起身出门,过了没多久拿了个酒坛子进来。千秋厘起身,将小几上的两只瓷杯递过去。
“陪我喝。”
不卿接过一只杯子,倒了杯酒,“我不饮酒。”
千秋厘没心没肺地笑,“你怕犯戒?你犯的戒还少吗?”
话一说完,两人都是一愣。
“你坐过来。”千秋厘指指小几对面。
不卿走到她对面跪坐下来,将酒坛子搁在小几上。
千秋厘将酒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拎起酒坛子,把另一只杯子也倒满了酒,缓缓推了过去,大半个身体扑在小几上移到他面前,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带着酒味儿的气息扑在他面上。
“你知道一个人喝酒叫什么吗?”
“什么?”
千秋厘弯唇笑,“喝闷酒。只有伤心的人才会喝闷酒。我不喜欢喝闷酒,你真的不陪我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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