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掀开被子,汗津津的手心里捏着小玩意儿。他一鼓作气走过去,将东西轻放在桌:“谢谢你让爷爷过了一个开心的寿宴。”
转身往后走之际,手腕触到如绸缎般的丝软触感。他拢起五指,顺滑的发丝穿插过他的指缝,最后像一汪水流走。
窝进被子里,指头放在鼻边,一股道不明,不是任何花香的淡香味,丝丝传入心肺。他们都是用皂角洗的头,她的头发怎么,那么香……
夜色不明。秦蓁顿下动作,着手去摸桌上的东西。
长条状,由尖变圆,是……簪子。
簪头几朵小花簇拥而成。叶边有圆钝锯齿,萼瓣花后反折,花瓣圆润单层,具短爪。
是他们白天看过的,杏花。
第10章
十四,是赶集日。未待秦蓁开口,早饭前,冯氏就备了囊涩的十文铜钱,赠予秦蓁。
“吃过早饭你去县城里赶集吧。平时都是你大娘去,得亏她现在不在屋。没得多少钱给你买些什么好东西,也就当散散心了。”
冯氏一脸窘迫异常,将窜了十个铜板的麻绳塞到秦蓁手里,有些不敢去看对方脸色。
除认定秦蓁是位千金小姐,这点钱她万万瞧不上,也是被周氏磋磨得厉害,往常拿三十文钱去让周氏买粮食回来,她只会花五文钱买一些带麦壳的粗面,剩下的自个儿全用了,有时钱拿不够还对她这婆婆没好脸色。
灶膛里火舌烈烈,秦蓁拾掇出两块柴,让锅里稀粥慢慢熬煮着,方才站起来与冯氏说话。
得的钱不用数,十根手指的数目,一目了然。秦蓁问:“孙媳来家中日子还短,不知道家里短缺些什么。望阿奶告知,这几个铜子是要我带些什么回来?”
其实能够让她去城里一趟,已经让她莫大兴奋。她知道如今家里这三个人是好说话的,等大房一家回来,她得另打主意,保全采购这份差事。
冯氏惶然,摆手,藏着老脸上的窘然:“不用,家里什么都不缺,这钱你拿着自己买零嘴吃。”
买人家得了十两银子,如今叫人头一遭出去玩耍,却只给十个钱,已然叫她老脸没地方搁。
见冯氏眼神闪烁,不欲多说,秦蓁便没再推诿。
用过早饭,秦蓁便要出门了。箫清羽吃饭时一直时不时观望秦蓁的脑袋,左等右等,等到她出门了,都只见她头上梳着光溜溜的妇人芙蓉髻,随意用青布带捆扎,朴素至极。
他倚在门框边等候,叫住走出来的秦蓁:“诶,你怎么不戴我昨晚送那个发簪。”
秦蓁走了几步才转身,同他有一段距离,脸上挂着疏浅的笑意:“怕戴出去弄脏,我给放箱底了。阿奶说牛车这个时候就在等人要出发,我先出去了。”微微颔首告别。
是怕弄脏吗,那何时才戴。箫清羽盯向自己烙了几个印痕的手指,是昨日雕那精细物件时,指头抵在刀背上,时间长了印出的痕迹。
金陵城阜阳县有一条长河,叫金陵河。它宛若一道天堑,横贯东西,云山村是它绵延百里的一边土地。
河面上漂浮大大小小的行舟,有些舍得花钱的小姑娘,会舍两个钱坐船过去,毕竟旁的两端泥泞路不好走,还挤。
秦蓁往日来此地玩耍,就是乘坐精致的花船,如今却要随着人群推搡前进,忍受人堆里各种味道。她只记得环抱住面前,将钱揣在袖口里藏得紧紧的,一个劲儿往前走。生怕后面人把她轮番踩扁。
到了闹市口,路面就变得宽敞平坦了。这是阜阳县,秦蓁很熟悉。只不过往日她是活泼蹦跳逛街的少女,如今已嫁作人妇,举止得有所收敛。
好几个都认识她这爱买小玩意儿的老摊主,见她穿着大变,纷纷感到震惊,想叫住她询问一番。秦蓁含糊说有事要忙,没有多加理会。
寻着被告知的地点,秦蓁来到一座建立在挨边城郊的酒楼门口。这里地处偏僻,几乎无城里人问津,唯有来往的游商驻足歇脚,客店生意甚是清闲。
以秦蓁以往的身份,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因此这的伙计也不认识她,进去问话不用打什么交道,很方便。
“你找云霜啊,那就去后院找吧,云霜人挺不错的。”小二顺嘴念了句,手指一抬,给她指了路。
秦蓁颔首道谢,翩翩身影往后院去。
几人感情要好,云霜她们几个要去哪,都是同她知会过的。而以她们的巧手天资,在城里一些名铺混份差事并不难,只是为了避开耳目,不让秦家人发现,才甘愿窝在这等僻静之地做小打杂。
井边的女子正在拧轱辘取水,旁边放着大盆要洗的青菜。一袭衣角跻入眼帘,女子抬头望去,眼瞳骤缩,手里提了一半的绳子哗啦啦往下放。
女子提裙奔跑过去:“小姐——”
二人见面,自各是问过得好不好,好一番寒暄。
秦蓁坐在蹩脚的小杌子上,四处环顾:“云姐姐,其它几个同你在一起的姐妹们呢?”
“还有如雪,她在屋里呢!我这就去叫她。”云霜兴奋的跑向厨房。
另一位绣娘,叫宫如雪,年龄二十四,性子沉稳,刺绣手艺不如她们,但擅于管理排布。秦蓁记得娘在册子上写过,万一绣品单子赶不上进度,重要的不是多找手艺精通的绣娘,而是要找宫如雪,整理安排哪些人做哪些部分,方能化解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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