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地那边能种的东西多,箫家往日除了种谷子,还余下两亩旱田种些红薯。红薯耐旱耐草,产量高,预防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不至于饿肚子,箫家都是种这个。但今年大房两口子提出异议,说改种秫秫。
秫秫生存条件比红薯苛刻些,胜在好打理。红薯一年要拾掇好几遍秧子,不能让植物长出假根,不然会分去主根上的营养。当然换做以前都是箫清羽在打理,大房两口子不会把这些麻烦方便的细节考虑在内。今年只有大房自己劳作,他们就想选些便于轻松打理的作物侍弄。
金陵的天气暖得晚,这几天气候回暖,是育苗的好时候。
箫清羽起早做好了苗床,选了肥沃相宜的土壤放在木床里,再带上去年留的种子,去家里的地窖育苗。这个天上头太热,也不利于育苗,如今的地窖却是凉爽的,气候适宜。
秦蓁看家里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没有闲着的道理。
她挽袖跻身下了地窖,里面比较窄,几个人有些转不开。李秀珠母女俩也在。
秦蓁心想她们自家不用育苗么?就听周氏感谢母女俩,李婶说:“那有啥的,我们也是闲着没事。家里雇了佃户一手包办,我们再去忙活,钱不白给了嘛。”
李秀珠就挨站在箫清羽身边,帮忙育种。秦蓁眸中暗涌火光,她掐住手指,静静观望了会他们的动作。挺简单的,不过是把种子放进土壤里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秦蓁看这边还放有没做的苗床,伸手去捻种子。忽然她手背一痛,手里的种子掉落了。
周氏打了人,端着一个簸箕,姿态别扭的用腰去挤秦蓁:“哎哟别添乱了行不行,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出去出去。”
秦蓁侧过身让道,捂着手背:“我也会做的,我来帮忙,大家可以更早的休息。”
周氏扭头嗤了一声:“当你自己是谁呢。行了别瞎添乱了,这是箫家一年的生计指望,被你破坏了怎么成!你没看这都没脚下地了嘛,还来挤,真不懂事。”
说完也是真的忙,周氏端着一筛子杂物又出了地窖。
秦蓁徐徐吐了口气,她望过去,又去到箫清羽的另一侧:“我来帮你。”
箫清羽看了妻子一眼,脑子间有什么模糊的事情萦绕着,他闭了闭目,还是没想起来。他微笑回绝道:“不用了秦蓁,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我们……”她沉吟。
这里刚搬出杂物,没来得及洒扫,气味不好闻,箫清羽催促她出去:“要不你回家去吧,家里也需要人顾着。”
“箫大哥。”那边的李秀珠在叫他。
“诶。”
秦蓁缓缓退开,那两道挨近的身影,有些刺痛她的双目。
不时她又被箫弘光撞到手肘,遭到两句呵叱。
秦蓁离开箫家后,回到家把鸡鸭喂了,就没有再待下去。一个人的家,待着也没意思。
城里的苏绵雨跟曹持,约今天见面。秦蓁再嘱咐了苏绵雨几句,也没多担心,苏绵雨本也是个机灵的人。她自己则留下在绣坊同绣娘们做刺绣。
看到眼前这个每天打交道的小丫头,曹持与其共事,深知这苏绵雨绝不能以幼小的年龄来度量心性,他有些紧张,献殷勤的给对方茶杯里斟茶。
苏绵雨好似惊讶,受宠若惊的赶紧给曹持回倒了一杯茶:“曹先生这么客气做什么,有话直说好了。”
曹持心想不成就不成吧,都对他没影响,渐渐放缓心态,奔入主题:“是秦夫人,她有一位好友的寿辰快到了,希望有霓裳羽衣相赠。秦夫人让我来跟你谈,你就出个价,把衣裳卖给她吧。”
好友,霓裳羽衣么?霓裳羽衣色彩清丽,用饰朝气,是为桃李年华以下的女子量身订造。而跟姜如巧交好的一辈,少说也得三十好几。这曹持真是连谎都不会撒。
苏绵雨跟在秦蓁身边做事,倒学了几分沉稳隐忍,换做她的心性,此刻只怕要忍不住笑出声。她看透不戳破,茶盖慢慢研磨着杯壁,沉吟了一番:“巧了,我正有一样看中的东西,如果秦夫人肯给,我们就交换吧。”
曹持没想到事情会水到渠成,他惊喜大方道:“是什么东西?苏姑娘提看看。”
苏绵雨便提了:“就用夫人在温州的股份来换吧。”
“咳。”
苏绵雨笑看曹持胀成猪肝脸色,她道:“曹先生这是怎么了?温州的生意也不怎么样呀,难道秦夫人会不舍得?”
曹持听她这话,料想她应该不知道他在温州项目上做了假账,把账面上的盈利降低,混淆视线。
他抚下情绪,狐疑道:“既然苏姑娘知道温州生意不好,怎么还用这个交换呢,这对你来说不是吃亏了吗。”
苏绵雨沉了沉气息,企图把东家的气势话语学得像三分才好,她悠悠谈起:“我那儿不是同南陵跟临江有生意上的往来么。这两处地方,要分别走两条水路,从地方漕运上运货。偏巧呢,它们又跟温州比邻,通往温州有一支运河官道。如果温州的生意也归我管,以后运货只走官道,再由温州那边分配货物,就方便多了。”
曹持听着像那么回事,心头重石放下。但温州股份是秦夫人最大的依仗,他不敢冒这个险。虽然台州常州那边诱惑极大,毕竟没接触过,他不愿用这么大的代价换取一个未知的结果。现在的日子,勉强还算滋润,何必冒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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