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意
这一觉睡得甚是昏沉。一个担惊受怕了数日,一个日夜兼程了数日,如今在弘寂大师的禅房内,一个在榻上,一个在榻侧,脑袋挨着脑袋,两手相握着睡得安稳,连法堂传来的众僧人的诵经声都没能将他们唤醒。
直到日上三竿,陆陆续续地有百姓前来上香拜佛。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李青掐着百姓们正常前来上香的时间,带着陈老和春夏进了南山寺。
陈老和春夏随着香客们上香拜佛后,才悄没声息地来到方丈院内。春夏已是等不及要见自家小姐,小跑着就要上前推开禅房的门。陈老虽也担忧陈凝兮,但毕竟想得比春夏周全些,忙朝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动作轻些。
春夏缩缩脖子吐了吐舌,轻轻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脑袋凑上去往里瞧。看见屋内两人的情景,直是瞪圆了眼珠子,慌忙将才推开的门给合上。却脑袋未来得及收回,门扉啪一声直接撞在了春夏的额上。
“啊……痛!”猝不及防之下,春夏痛呼出声,再顾不上合门,忙着揉自己被撞痛了的地方。
一旁的陈老一口气还没叹完,房内已是传来一声喑哑的问询:“可是陈老?”
李晏被门外的动静惊醒,第一时间去看榻上的陈凝兮,见她好好地躺在榻上,方醒还混沌的脑子才逐渐清明,知应是陈老到了。
听见李晏的问话,陈老应了声便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春夏心知犯了错,揉着额头等在外边,等着小姐唤自己。
待陈老进了屋,李晏才放开陈凝兮的手,缓缓站起身来把位置让出来给陈老:“耽搁了一夜,也不知她身上何处还有伤,陈老快给她看看吧!”
陈老见李晏一副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一时心情十分复杂。也不多言,忙上前查看陈凝兮右颊上的青肿。
祛瘀消肿时,陈凝兮因突然的疼痛幽幽转醒,眼睫颤了颤,睁开眼来。
见是祖父在为自己看伤,心知自己不是临危出现了幻觉,确实是得救了,不安了数日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转眼便去寻昨夜那张憔悴却仍是俊美的脸。
站在陈老身侧的李晏感觉到陈凝兮寻来的目光,忙凑近了些轻柔道:“别怕,我在!”
入耳的声音有些嘶哑,与睡梦中的轻柔的抚慰声逐渐重合。
陈凝兮心内一时五味杂陈。万万没想到,他竟真的从千里之外赶了回来。原以为他之庇护不过是因祖父之故,平日里相处行事也就无甚心理负担,如今,他冒着腿彻底废了的风险及时赶来相救,此情意已远远超出所谓的庇护。
见他还是昨夜所见时的那副狼狈模样,怕是守了自己一整夜。淡然了十六年的心,方经历了惊怒绝望,如今又多了种不可名状的感觉,酸酸麻麻的,暖得让人想落泪。陈凝兮想,这应该就是感动吧!
张了张嘴,想对他道一声谢。却牵动了舌头上的咬伤,顿时痛得“嘶”一声,闭上了眼睛。
李晏忙出言抚慰:“我知你意,且先别说话,让陈老将伤口处理了。”
心内又涌起一股暖流,直是暖到了眼部,酸酸涩涩的。陈凝兮静静体会着从未有过的感觉,不再言语。
陈老处理好舌上的咬伤后,唤了候在门外的春夏进屋。
陈老拿出一盒祛瘀膏,递给春夏:“帮小姐看看身上还是否有伤,若只是些青紫瘀痕,就抹上它,按揉片刻;若仍有其他严重伤处,你再说于我。”
说完,转向李晏:“王爷,你这腿伤此次怕是撕裂得严重,还需重新看了再好生调养。此处不便,且随我去他处。”
李晏看了眼拿着药膏等着给陈凝兮抹药的春夏,又给了陈凝兮一个安定的眼神,才在陈老的搀扶下出了屋。
寻了近旁的一间禅房,陈老将李晏腿上的包扎解下,查看一番后,换了新药,重新包扎好。
完事后,才郑重地行了个大礼:“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李晏忙将其扶起:“我虽赶来及时,但此事因我而起,此番害凝兮遭罪,是我之过,何来言谢?”
陈老神色复杂地看向李晏,观睿王言语神色,再加上其此次行事,怕是已对凝兮有了男女之情。
陈老心内既喜且忧,当初设计借了皇帝的旨意送凝兮入睿王府,便是要为陈凝兮找一后路。如今睿王如此在意凝兮,本是好事,然若二人真产生了男女之情,却是万万不行的。
见陈老一张脸皱成了菊花,李晏揉了揉太阳穴,难得宽解道:“陈老尽可放心,后续之事我定会摆平,日后也定会护好凝兮。”
陈老还待再说,李晏一摆手阻了他的言语:“你既将她送到我府上,我便会依言护好她,且三月之期将至,不日钦天监便会择定及时。大婚之后,她便是我睿王府的王妃,我看还有谁敢再动她。”
陈老满心忧虑,但看李晏不欲再谈,也只能暗叹一声。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日后待他们知晓了其中隐情,伤怀在所难免,但总好过如今就被皇帝发觉祸及性命。事急从权,等这老病之身耗尽,去了地府再向莲妃娘娘请罪便是。
李晏只当陈老是担忧陈凝兮的安危,并未多想。见他忧思甚重,两月未见,更显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病态异常明显。不由问道:“你的病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陈老佝偻着身子,咳了数声,才坦然道:“左不过数月了,日后凝兮就只能靠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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