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头用茅草土块搭建了土灶,灶台上已经放了几碟子刚出锅的菜,灶上的铁锅在热气蒸腾中咕噜噜地响,汤汁的香味不断往外冒。
“咕唧……”
李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赶了一天的路,确实饿了。
他将马牵到村头的大槐树下,系好缰绳,拍了拍马头:“马兄,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弄吃的。”
李晏扯过战甲上的披风,抹了抹脸,又解下身侧的剑,就着剑刃蹭了蹭下巴,才缓缓走进了院子。
正中间的主屋亮着灯,摆放着桌椅,桌子上已经摆了几盘糕点,陈凝兮就坐在桌子旁,手上拿着一根类似于草药的东西,就着灯光在看。
李晏的双眼晶亮晶亮,直直盯着屋里的人,往前走的脚步却顿住了。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可他却后知后觉地近乡情怯了。
陈凝兮坐在餐桌旁的神态太像一个在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了,可他知道,她不是在等他,她在等奶嬷。
许久之前,她曾也这么等过他,等了许久许久,彼时的他不得不流连花坊,一次次让她失望。如今他想让她等,却已是不可能了。
他站在院子里,就着么看着屋里的她,静静的,心无旁骛的,他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内心就有一种满足的饱胀感。
“啊……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民宅?”
春夏端了菜,一转身陡然见到一个高挑的男人悄没声息地站在院子里,着实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端着的盘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等不及缓过神来,春夏立马抄起院子里的棍子,使劲往李晏身上招呼。
“是我!”李晏反手轻易就握住了棍子,一开口,便是低沉干哑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耳熟,春夏小心走近了,上下左右打量了数遍,才认出来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是睿王李晏,赶紧收了棍子。
“您怎么来了?不是在打仗吗?”
李晏没有回她的话,因为陈凝兮走出了院子,正正站在他的面前,不躲不避看着他。
瞅瞅陈凝兮,又瞅瞅李晏,春夏快速收拾了地上的狼藉,识趣地往侧屋走,才迈了几步,身后便传来李晏的声音:“大槐树下系着我的马,给它喂点草料。”
春夏嘴上嘀咕着“一来就使唤人!”,脚下步子不停,一溜烟地跑去照顾他的马了。
院子里只剩下陈凝兮与李晏二人,四目相对。周遭安静得很,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互相看着。脸上无甚表情,眸中神色却是变了又变,最终归于平静。
直到过了许久,也许有一炷香那么长,也许只是几个呼吸间,李晏的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思维,就那么自动地往前踏了出去,一步,又一步,直到一低头,就能看见陈凝兮脸上的肌肤的纹路了,才停下。
他穿着战甲,衬得身前的陈凝兮更是娇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好似又瘦了些。
看着看着,他的手也如他的脚一般,不受控制地自动伸了出去,将陈凝兮圈了个满怀。等他反应过来时,思念已久的人已经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将脑袋枕在陈凝兮的肩膀上,蹭了蹭她的颈项,闷声说道:“凝兮,我想你了!”声音低沉干哑,带了几分委屈。
半晌没有得到回复,李晏更委屈了,又蹭了蹭陈凝兮的耳垂:“真的想你了!你说句话吧!”
他若回头,定会看见此刻的陈凝兮,脸上的表情是呆滞的。
从方才见到李晏开始,她的脑中就空了,满眼满心就这么个人,一身的战甲满是灰尘,还沾着血迹;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灰黑,像是没抹干净留下的印子;下巴上的胡渣更是可笑,像是拿菜刀切的,长短不一,整个人简直狼狈滑稽极了。
可就是这么个连春夏都没立时认出来的人,狼狈滑稽地站在她的面前,没过问她的意思就将她抱了个满怀,坚硬的战甲撞得她胸口疼,还像个孩子似的,蹭着她,委屈地说想她了。
她想笑的,笑他从未有过的滑稽模样,她也想哭的,他的胡渣扎得她颈项生疼生疼的。可她没有,她就像个傻子一样,就这么站着,就这么任他抱着蹭着撒娇着。
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念着他,想他,担心他,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一件事,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忘记他,一直以来的别扭,生气,全是场笑话,在爱情跟前,不堪一击。
好半晌,陈凝兮才缓缓抬起双手,搂住了李晏的腰,臻首靠进李晏的怀里,闻着战甲上的汗臭味、血腥味,学了他的语气,同样闷声道:“我听见了!”
“怎的来这儿了?”
李晏嗅着陈凝兮身上的香味,又蹭了蹭陈凝兮的耳垂,漫不经心地回答:“西蜀退兵了,大军班师回朝,我来看看你!”
提到战场,陈凝兮方回过神来,双手抵在李晏胸口,一把将他推开。
李晏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凝兮,摆出一副极度委屈的模样。陈凝兮却不理他,径自去解他的披风战甲。
李晏又震惊了,陈凝兮不是生他的气吗?他还没说几句甜言蜜语呢,她就要以身相许?可这还在院子里呢,能不这么急吗?
李晏心中欢喜,却也不愿意在院子里袒胸露背。他握了陈凝兮还在忙活的手,低柔道:“还在院子里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不见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