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至于看一个小时吧……
“这一个小时你不会一直都在这里……”时桥南顿了顿,终于忍住没把“犯病”两个字说出口,“发呆?”
“大自然可是有着无与伦比的艺术细胞!”林寂解释,说到后面倒先把自己逗笑了。
那也不如你的“艺术细胞”无与伦比,时桥南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艺术修行被打扰,林寂也失去了继续修炼成树的兴趣,踩在花阶上小步前行,边走边问:“时医生,你见过最深情的精神病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有些超出时桥南的预料。他慢慢开车跟上林寂,说:“我没有遇见过,倒是听我导师说起过,那些什么爱他就吃掉他之类的都是真实存在的,这类案例并不罕见,新闻中也有过不少报道。有个老剧《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看过吗?典型的因爱成魔。”
林寂认真地听着,心里盘算着回去应该把这部剧好好看一看,可能可以借鉴。
时桥南看她神色莫测,以为她又多想了,自觉失言,有些没趣。他急着去见林树,遂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吧。”想了想又道:“如果不顺路,我就只好送你去地铁站了,这一带不好打车——我跟人有约。”
林寂不好耽误他时间,本想拒绝他,可被他这一打岔,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待了太长时间,寒意入骨,感觉有些冷。于是,她不再客气,坐上副驾驶座,报了地址,竟然就在林树单位附近。
林寂上了车,时桥南这才问:“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你可别吓我。你这样,我恐怕需要跟你家人谈一谈,讨论下是否接你入院治疗。”
林寂有些窘,这就尴尬了。
“我真的在看天啊。正常人看天就是文艺,换了精神病就是恐怖,这世界的双标真是无法置评。”林寂指着前方的天空,“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只狮子?那边那朵,像不像一条热带鱼?还有那边,那朵像不像空中之城?那朵像不像中国地图?”
这些证据还不够,她拿出手机翻出今天拍的照片,边滑动手机展示照片边说:“你看你看,蘑菇云、狼图腾、龙吸水、骷髅旗、UFO……”
时桥南扫了几眼,果然看到手机里一张一张蓝天白云的照片划过。他看了林寂一眼:“没想到你也爱好这个。”
林寂一愣,眼睛里有光芒一闪而过,随即转过头去看路边迅速向后掠去的山景:“这是有生之年系列。希望有生之年看遍一切美好的风景,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是劫是缘。”
她的男神白石也是生活的有心人,她想靠着仅有的共同点维系一生的梦。
不用看,时桥南都能感受到她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字里行间都透着甜。
他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他不想接话。他不是第一次接触脑残粉,他不想打击对方,毕竟他应该感激对方的厚爱,可他也无法回应,因为爱到恰好是天意,爱得太多是罪恶。他只是一个平凡人,他需要自己的生活和人生,没有人有资格以爱为名对他人进行道德绑架。
林寂最怕空气突然沉默。不知道别人感觉如何,反正对她而言,这种沉默要比冷战更尴尬。所以,她只好没话找话。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看书、看电影、喝茶、下棋,有时候跟朋友随便走走。”
“女朋友?”
“不,男朋友。”
“噢?”
“开玩笑的,其实就是基友。年过四十的油腻老男人,哪有女朋友?”
“不能吧……”林寂迅速看了他一眼,这个自称……原来男人都喜欢变老啊,下辈子让他们当女人好了。
时桥南回以微笑。
林寂只好继续尬聊。
“你都看什么书?”
“专业书、杂书、狄更斯。”
“忧来无方,窗外下雨,坐沙发,吃巧克力,读狄更斯。”[1]
“你也喜欢?”
“谁不喜欢呢?之前看到网上有人说,狄更斯幽默中带有暖色调。的确如此,他的故事结局总是给人的心灵带来暖意,壁炉篝火,烛光热茶,大家围在一起笑着说起往事,含泪畅谈未来。”
“是。我还以为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小言呢。”
“我不是女孩子啊,我是小仙女。”
“……”
“不过我也喜欢小言,比如简·奥斯汀,这可能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了。”
“是吗?比之狄更斯?”
“原因就是……她初恋未果后,终身未嫁。”
“……”
话题终结。
林寂只好继续问他看什么电影,听什么音乐,喜欢去哪儿玩。
时桥南的回答简短而保守。不管从医患关系,还是从偶像粉丝的角度,他都不希望二人有私人空间的交集和牵扯。他像一只野兽,时刻戒备而警惕,生怕被对面的猎人识破伪装。
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几乎只有林寂的情绪如精灵般一点点跳跃。纵然尬聊,她也很快觉得自己跟他是熟人了,竟然像孩子一样雀跃,询问他时,不自觉地说一堆自己的事。
她是典型的双子座,精分严重,兴趣广泛,注意力转移极快,可惜栽在了一个声音上。
直到车子猛然停下,林寂下意识地愣了下:“到了?”
是的。
她跳下车子,弯腰对着时桥南挥手再见,笑得纯良无害、灿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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