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金枝玉叶,奔腾了一生却终究不可得心心念念的东西,大概金山银山于她全无意义,唯一有意义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归她所有,而她被挟持上城墙的时候,看着萧条衰败,看着残阳如血,大概也是心如死灰的。
哀莫大于心死,嘉宁公主心死了。赵若娴用手摸上城池的砖瓦,往下看的时候还能看到陶榭安的动作,他勒住了缰绳,手中长剑不知道滴的是谁的血,带着一片肃杀之意,微微抬头看着居高临下望着他的赵若娴,轻轻勾了勾唇角。
到底是谁的错,现在赵若娴也不知道。
沉闷的开门声响起,是皇宫在向陶榭安发出邀请函,赵氏皇族最后的负隅反抗崩溃于这开门的一瞬间,苍老荒诞的国君面上带着满意的微笑,说,“我们投降了。”
陶榭安收了投降的文书,赵煦阳荒诞一辈子几乎没颁布过什么诏令,最后一个也是最心甘情愿的一个居然是投降书,讽刺又现实,不知道为什么,还带着一点难过和无奈。
赵煦阳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陶榭安,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岳丈,准我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陶榭安垂眼卷着手中的受降书,“仿佛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讲条件。”成王败寇。
赵煦阳一指地上跪了一片的赵氏子弟,“我要你保赵孟涵一命,你答不答应?”被点名的跪在首位的赵孟涵全身一抖,几乎脱口而出的不字被皇后使劲儿掐回嗓子里。
胜者为王败者寇,赵孟涵不要苟活于世,赵氏已经到这个地步,他不想再活在这个世上,皇后按得紧紧的,“抛开你自己,若娴呢?你就打算让她一个人对待剩下的所有恶意?”赵孟涵狠狠攥住手掌,不吭声。
“要不然你觉得若娴会原谅你吗?”赵煦阳及时补了一句,轻轻的,“我作为君王纵有种种不妥之处,难道孟涵做错了什么吗?没有,他对你妻子赵若娴那么好,你若伤了赵孟涵,赵若娴就算不说,心里会舒服吗?”
陶榭安终于抬眼,眼神中再无清澈,满满都是豺狼虎豹一样的凶狠,“你这是在威胁我。”
“一码归一码,陶榭安,你心里要是有赵若娴,以后跟她的难关还多着呢,在乎这一个区区赵孟涵?”赵煦阳笑的得意,“她就在城墙上等着你,到底是告诉她满门被屠还是告诉她留下了她最亲爱的哥哥,你自己选。”
陶榭安攥了攥受降书,“赵孟涵。”他转眼看着他,“我让你日后做京城守城人,你可有异议?”
赵孟涵的头是被皇后按下去的,“儿子、儿子,娘不是教你任人屈辱,而是大丈夫能伸能屈,你不能死,起码现在你不能死,赵氏不能断了血脉,你一定要活着,娘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对得起你的事,唯有你的命娘拼死也要护住。”
赵煦阳哈哈一笑,“但愿你和赵若娴能撑得过三年。”然后猛地抽出案几上放着的尚方宝剑,在陶榭安抽剑抵挡之前自刎当场,血溅三尺,晃了陶榭安的眼。
没想到他居然临死前最后一句,是咒怨,是诅咒,是一场讽刺,莫大的讽刺。
万事至此尘埃落定,陶榭安看着血泊里的人,缓缓地拎起尚方宝剑,在自己的头顶一举,鲜血顺着剑身流淌下来,里里外外跪了一地,“吾等迎接新皇!”
陶榭安是踏血登基的皇帝,在他闻着鲜血的味道在乾安殿正式接了赵氏一族的投降书,又在如血残阳之中慢慢走上城墙,赵若娴一身素白,风吹过显得身形格外单薄,陶榭安一步步走近,多日来不相见让两个人竟有了相顾无言之感,两两相望。
最后还是陶榭安缓缓抬起手,“若娴,我回来了。”
赵若娴鼻子一酸,“我知道。”她飞奔而入他的怀抱,冰冷的铠甲带着血腥气,熏得她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对不住榭安,”她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劲儿的在道歉,“我觉得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我、我怎么做才能算对啊……”
陶榭安吻住她的眼睛,“一切都过去了,若娴,我来了。”
“他们都是好人,都是无辜的,我看不清,我认不出,到最后我才觉得自己错的离谱,可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转圜余地了,我帮你是错,不帮你还是错,我怎么办?”赵若娴抽抽搭搭,被他吻着眼泪都断了线。
“从此后你再不用做任何的事,你做我的皇后就是。”陶榭安说着,心里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赵煦阳死前怨毒的眼神,把赵若娴搂得紧了些,“我的小公主,要做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了。你怕不怕?”
赵若娴把脸埋在他怀里,“榭安,我对得起的唯有你了……”纵然皇帝皇后是甘愿布局,把自己一步步逼至绝境;纵然丽妃一早就知道陶榭安要造反,甚至推波助澜,但不知为何,赵若娴心里就是难过。
她一身素衣,说不上是在为赵煦阳守孝,还是在为赵氏一族守孝。或者两者都有。
陶榭安紧紧抱住她,“一切会好的。”
所以他牵着她,慢慢走下城墙,在临走下去的时候赵若娴下意识还是回头望了一眼,嘉宁公主在这里血溅当场,飞身而下,而如今,她被陶榭安一步步牵着,稳稳地走下去,从此他们开创新的世界,彻底改写结局。
她看着天空,忽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使命,“我这算是……求生成功了吗?”
系统说,“你这还算不成功,那咋能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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