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星野丰细长流光的双眸浮漾一抹岁月的感伤:“老友——”
因为厉桀听不懂日语,星野丰遂换了英语对厉桀低声道:“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桑湉在浴室里消磨了很长的时间,长到她不止泡了澡,刷了鞋,洗了衣物清理了卫生间,还敷了面膜涂了护肤品。
最初的饥饿过劲儿后她内里胀胀的什么都不想吃。亦不再觉得累。她只是不想闲下来。
浴室门没锁,星野丰“夺夺”叩了两下门后,“嚓”地把门轻拉开。
美杜莎探头探脑在外头拿湿漉漉一双黑眼睛瞅桑湉。
星野丰倚着门框柔缓道:“不管怎样也要吃东西,除非你明天不录节目了。”
呵,是,答应吴越要拍的封面照片还没拍,吴越交待她念的宣传稿她亦没有背。她父亲这个点儿已经睡下了,但她还没对他道晚安。
能给她任性的时间那么少。她并无遁逃的余地。
餐桌上的食物明显热过了,淡盐少油的一小碗水煮牛肉丸,一盘柠檬蒸鳗鱼,一小段煮玉米,一小碟煮秋葵,一大杯鲜牛奶。
这份量若在往时她只能吃个五分饱,今天……显然星野丰按着她状态,特意弄少了。
桑湉吃得很安静,乌浓长睫半垂掩尽眸光。
星野丰坐在一旁慢呷一盏玄米茶,直到她把最后一滴牛奶都喝净。
“是你母亲找你了么?”星野丰稳重平和的声音,在这个时刻听来真是种安慰。
桑湉说是:“她在日本——大概从英国那边一路查来的。”
星野丰给自己续了一盏茶。水细细注入杯盏无声无息。茶盏沿口腾起袅袅的水汽。
桑湉说:“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小初,我没猜错,他二次发病了。”
星野丰执壶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震:“你母亲还想让你捐出一颗肾?”
桑湉一哂:“一颗哪里够。”
星野丰深吸一口气:“……你弟弟病情加重了?”
桑湉垂着眼睛道了声是:“当年我走后,他拖了两年半才做得肾移植,做的时候双肾都衰竭了。这次复发也一样,要做移植还得两颗一起做。”
放下茶壶,星野丰再开口已恢复了不动声色的平静:“你母亲目前,一颗合适的肾|源也没找到么?”
桑湉说:“嗯。”
“所以她找你也没用是么?”
桑湉说:“嗯。”
“那她找你做什么?”
桑湉简短概括道:“发疯。”
概括完她挑唇笑了笑,漆黑双眸绽着冷诮的光:“她还同以前一样,不,比以前更歇斯底里。隔着手机我听见她在摔东西。呵,反正沈家有钱,凭她摔什么都赔得起。”
沐浴后她依旧习惯性穿着男款长襦袢,靛蓝棉麻质地因洗了太多次显出织物特有的熨帖。香槟啡色鬈发难得没拢没绾披了一脊,颊侧几绺碎发愈衬得一张脸细致小巧。
这让她总算少了点凛冽与攻气,连那淡漠神情亦仿佛是色厉内荏的伪装。
星野丰默了默:“你是怎么回来的?”
桑湉:“跑回来的。”
果然。星野丰想。尽可能把所有力气消耗光,于是焦躁不可能,愤怒不可能,仇恨不可能,殃及旁人与失眠亦皆不可能。
无可否认这法子很桑湉很有效,就是对自己太狠了。
“我想明天带桀回东京。让加濑也过去。”
推给她一碟切成薄片的火龙果,星野丰温声同桑湉商量着:“既然你也说你母亲比以前更歇斯底里了,我认为,桀到我那里去住,是眼下最明智地选择。毕竟你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桀没有。你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桀身边。”
桑湉不语,老实说时隔多年再次见识到柳琳琅的疯,深藏于记忆一隅的恐惧有一瞬的确被激起。仿佛她又是曾经那个稚弱幼小的女童,缩在她爸的怀抱里,怔忡颤抖地目睹她妈妈把家里砸得稀巴烂。
然后隔一会儿,最长不过隔半宿,她妈妈又哭着对住他们两父女,说她没有不爱他们说她不能失去他和她……
她是那么美,那么美,美人的眼泪与忏悔,是博得宽宥最好的利器。
可一次次原谅换来的无非是她再一次发疯,并且,你永远无法预测到,她下一次会疯癫成什么样。
所以星野丰的提议,是她合该接受的。
只是心却仿似骤然缺一角,说不出的空落与难过。
见她半晌不搭茬儿,星野丰继续柔声劝:“就当你是安心备战接下来的矶钓赛与预选赛。”
桑湉说:“可爸每晚饭后要散步,轮椅进进出出等电梯,太不方便了……”
星野丰莞尔着打断她:“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让桀和加濑去我世田谷区的房子住。”
星野丰收入不菲,又有昔日钓鱼攒下的丰厚奖金,是以厉桀两父女初到日本,他就于世田谷区买下了一幢别墅,那别墅闹中取静,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院子堪称宏伟。
可惜桑湉后来执意要去H市,他便空着别墅,另租了一套毗邻任教学校的高档小区公寓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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