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令她冷。于是她在热热水流的冲刷下,抱住双肩蹲下去。
好怕啊。无以言表的怕。好怕她竭力拼了那么久,却是南柯一梦。
『你必坚固,无所畏惧
你会忘记过去的苦楚
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般……』
然而坚固的前提是,她爸好好儿的。
十一岁那年厉桀垂危时,她的无助、茫然与绝望,她再也不想重来一次了!
真的,没有人能理解,马德拉医院里,看着她爸重重纱布包裹下的头颅与残肢,她是如何被恐惧一击而溃自此深深镌刻入骨髓。
所以恶心麻人的沙蚕和蛇算个屁?
害怕失去她爸的巨大惊恐才是命运烙按在她身上的第二个血手印。
哪怕是虚晃一场,亦足够她受的……
好一会儿,桑湉方缓过来。将水温渐渐调低,她最后以冷水结束了这次的淋浴。
考虑到医院里人来人往白色不经脏,桑湉毫不犹豫选了勿忘草色那条连衣裙。
而洁癖轻易不会容许新衣不洗就上身。用卫生间里医院提供的香皂给新衣过了遍水,怪力萝莉随便拧了拧,接着摘下墙壁上挂的吹风机吹了吹,Nike独家研发的Dri-FIT打孔式快速排汗专利布做的网球裙,已妥妥地沥干了。
唔,不错,符合人体工学的接缝技术,动起来流畅且不会走光,尺码正好有内置pad……
emmm,一边吹着湿鬈发,桑湉一边望着镜子里头的自个儿想——uncle湛如果不给其助理加鸡腿的话,她加!
一通洗涮捯饬完,桑湉蹑手蹑脚潜回到病房。病床上江湛睡得酣沉且安静。也是,时间还这么早。
重新扑倒在陪床,连日缺觉让桑湉困倦疲惫至极点。
不行,我得把缺的觉补回来……
一念初起,桑湉已然呼呼着。
再睁眼,北京时间七点半。夏初的日头透过窗帘给整间病房镶了层润薄的光。
病床上江湛人影儿已不见。
几年里头一遭晚起的桑湉,赶脚寄个儿仿佛刚充好电的大白,元气满满,上能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
一咕噜爬起来,桑湉拾掇妥铺盖踱到外间。客厅里,江湛正在打电话。很显然,他也洗过澡了,黑亮额发略有一点潮半耷至额角,身上行头换了一件鸭青色POLO衫配米白休闲裤。
要说人长得好是占俏,桑湉就没见过有谁能把POLO衫穿得这么有味道。何况鸭青这等寻常直男轻易驾驭不了的颜色,江湛却愣给衬出了晴日暖云春照耀,温风霁月夜舂容的沉雅。
怕搅扰到江湛,桑湉默默拐进卫生间又简单洗漱了一遍。再出来,江湛那通电话已打完。
“早啊,uncle湛。”
这个称呼她叫得可谓越来越顺溜。并且小时候同她爸同事厮混久了的缘故吧,她在面对叔叔辈儿的男人时,一向有种不自觉的亲近和坦然。
江湛失笑:“早,小湉。”
桑湉手指朝自己一比划:“您助理买的衣服很合身,替我谢谢他。”
江湛:“好,回头我转告他。”
桑湉想了想:“我给您钱您不会要的是不是?”
江湛:“你说呢?”
“那我不跟您客套了。”桑湉说,“也谢谢您。我去看看苍海和傅衍。”
江湛叫住她:“ICU探视时间在下午。”
桑湉顿住脚步:“我去问问医护人员他们情况怎么样。”
“我才从那边回来,值班护士在对讲里告诉我他们两个已退烧,海官凌晨三点钟时醒过来一次,阿衍六点钟醒的,两个后来又睡了。”
从长沙发上站起身,江湛冲餐厅指了指:“先吃饭——再放就凉了。”
桑湉有一秒的犹豫,然而一想江湛毕竟是傅衍的表舅,人表舅尚没忧急得茶饭不思呢,她若非要去,未免太蝎蝎螫螫了。
“他俩还有没有幻觉了?”桑湉跟在江湛身后问。
江湛进卫生间洗手,门敞着,他说:“没有了吧。不然护士不会说,他们一个劲儿追问是怎么到的医院。”
餐桌上大大小小摆了十几个外卖盒。桑湉适才就看到了。江湛洗罢手一一掀开盒盖子:蒸鱼,糯米鸡,凤爪,叉烧包,茶蛋,虾饺,蒸鲍鱼,艇仔粥,炒芥蓝,蒸虾球,虫草花干贝玉米汤……
桑湉瞠目道:“这么多……”她震惊得不是数量,是种类太繁多。
江湛一脸“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浅笑,慈蔼道:“昨儿个晌午见你饭量挺大的,又不碰重油重盐的食物,uncle特意让助理去选了这几样,你试试,不够或不喜欢,我让他再去买。”
桑湉:“……”
糟践粮食是可耻的,那就执箸埋头可劲儿造吧。
所幸这些早点看着琳琅满目每份的量却不大,江湛作为纯爷们儿吃得亦不少,俩人儿你搛一筷我搛一筷你搛一筷我搛一筷,跟净盘使者似的,不消一会儿,空盒子摞一摞,风卷残云得就剩一例凤爪了。
江湛那个开心哟:“没想到食逢对手也是一大乐事啊。”
桑湉抬睫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搛起一块鸡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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