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动动唇,觑了觑苍海,以播音腔答:“月琴湖路亚之旅,你值得拥有。”
桑湉合上书:“身体都没事了?”
苍海招手叫侍应:“承蒙您记着。”
他语气神情一如既往痞里痞气的,谈不上讥讽,亦看不出怨怼。
傅衍说那个:“我去吸烟室吸根烟。等下帮我点份三文鱼意面……算了,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还我自个儿现要吧。”
待傅衍闪后,桑湉望着苍海:“我爸能看见东西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令苍海一时不晓得该说恭喜还是什么,便只静静回望着她。
侍应生过来。桑湉示意苍海先点餐。苍海早上原本没吃饭,也没心思再吃了。
指了指桑湉面前的牛奶,他对侍应说不好意思先这样。
侍应退去。他再次静静望住了桑湉。
桑湉说:“我很开心,世界在他眼里终于不再是空若无物了。刚好那天下午,宫崎屻会我出海,我便带爸和美杜莎上船了。”
“伯父也很开心吧?”苍海轻声问。
桑湉说不:“他只是视线有了聚焦,是不是开心,谁也不知道。可我还是想让他多看看,尽管,他不记得他曾经有多喜欢海……”略微顿了顿,她说,“所以对不起,第二天没能问候你。”
很使劲儿地抿抿唇,苍海竭力维持着跩样儿。
哼,他才不要轻易原谅呢!
但心啊,他的心,一如糖渍青梅骤泡进滚水里,褶皱一瞬舒展了,沁出丝丝缕缕含香的酸甜。
“切,谁要你道歉了,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桑湉:“呵呵。”
适才真该给他拍下来——那别别扭扭的损塞!
“不许呵呵!”苍海到底绷不住了,脸上笑意倏然绽放如四月樱满开,又似有不甘地质问了句,“那出海回来咋也没问问我好没好?”
桑湉说:“想问的。不过还没到家就接到了江湛的电话,说要登门探望爸。”
苍海长长哦了声:“他认识伯父啊。”
桑湉说:“以前在澳洲见过面。”
“他在你家待了多久?”
“一天一夜。早上我们一起来的机场,他先一个小时登机,去爱尔兰。”
苍海腹诽:江表舅你倒是没拿自个儿当外人!就算你与厉桀是故人,如今你能跟他唠点啥?!这一天一夜,还不是尽跟他的小白菜唠了吗!!
侍应把牛奶端来了。苍海心情由阴转晴方觉出饥肠辘辘。信手翻了翻餐牌,他给自己要了客抹茶提拉米苏,又问桑湉还吃点什么不。
桑湉说:“我不饿。或者你问问傅衍,他不是想吃意面么。”
苍海黑起发小儿连喯儿都不打一个:“甭管他,不定搁哪儿瞧见美女迈不动腿了。”
啜了口牛奶,苍海留意到桑湉面前的书。其实不是书,是一本铁灰色硬皮的厚笔记本。
“这是你日记?”苍海纯粹好奇地一问。
桑湉淡淡笑了笑:“我爸的。”
说着她将笔记本递给苍海。苍海赶忙双手接过,郑重道了声谢。
笔记本是德国的一个文具老品牌,苍海念书时也常用,设计简洁不花哨,249页的内页,采用的是寿命可达200年的无酸纸,ink-proof专利技术做支撑,绝不洇墨,书写顺滑。
翻开第一页,是一行既飘逸又规整的英文,写着:阿穆尔河流域考察手记(Ⅲ)
第二第三页,是黑色墨水笔画的阿穆尔河局部概览图。概览图上有阿拉伯数字的小标记。
第四页,对应着数字,是四十几条文字注释。
其后的每一页,都记录得满满当当——年月日,斯时斯地的天气,土壤特性,地势详述,水质情况,当天行程与三餐内容。还以颜色不同的笔,细致描绘出水域地貌图和方位坐标图;又有许多苍海认得不认得的鸟兽鱼,和草木花卉的素描。
这些插画的画技深湛且灵动,细节考究到连一小块指甲盖大的阴影都不含糊。
行文严谨中见趣致,偶尔附记一点小感受or吐槽,记录者幽默可爱的灵魂,便跃然纸上。
加之厉桀思路的清晰与敏捷,落笔几无勾涂和拼写错误,是以这本子与其说手记,不如说是图文并茂的博物志。
一页一页小心翻阅着,苍海简直五味杂陈。
难怪厉桀明明能靠钓鱼赢得高额奖金和声誉,仍不愿放弃老本行。
他显然做水文地质研究做得津津有味……
聪慧绝顶的人啊,干什么都事半功倍……
看着看着,苍海不期然翻到一张五寸彩色合影,用胶水粘在册页上。
照片已略微褪色,背景是一片针阔叶混交林,其上每一个人都对镜头笑着,有厉桀有星野丰,和四五个白种男人,站在C位的则是桑湉。
同大家一样,桑湉穿着一件迷彩羽绒服,佩德罗娜式小下巴微微地扬起,笑容既稚嫩又明亮。
视线掠过粘照片那一页的日期,十年前的五月二十五,桑湉尚未被柳琳琅诓回国,她的性格轨迹尚未发生转折。
那一页底下另写着两句中文诗,是极漂亮的繁体行楷:“何当南戒栽花暇,细校虫鱼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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