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湖安神情有些紧张“舅舅身子可好?”
那小厮显然也是知道面前皇子与自家主子的关系,诺诺几下,小心翼翼道“大人三天前在处置病死百姓尸身时不慎染病,此刻正是最凶险的时候。”
沈湖安脑海中立刻冒出了一个身形瘦弱的中年男人卧床不起面色苍白不停咳血的模样。
他脸白了白,也顾不上摆自己那个威严冷静皇子的派头,连忙催促着小厮带他去书房。
打开书房,果然见床上躺着一人。
他虚弱无比,勉强靠身旁侍候人扶着跪在地上,“臣,柳青仙拜见五皇子。”
沈湖安僵硬的看着面前男人。
是的,他的舅舅叫柳青仙,一个听上去就能让人充满对着如玉美男期待的名字。
可现在在他面前跪着的,却是一个满脸络腮,古铜皮肤,即使病中都身形健硕,跪着都要到了沈湖安胸膛处的男人。
即使他年纪小身量还未长成,这身高也未免太骇人了。
也许是沈湖安的目光太过呆滞,柳青仙望过来的视线略微带着些许疑惑,他又是一窒。
眼神是很疑惑,可这样大的眼睛配着那络腮胡,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瞪人。
沈湖安僵硬的松开了之前一直紧张握紧的拳头,干巴巴道“舅舅请起。”
“多谢殿下。”
即使虚弱,依旧声如洪钟的声音响彻在他耳边。
舅舅柳青仙被扶着勉强站起来,这么一站,沈湖安直接就是要仰视他了。
他神情越发僵硬,干咳一声,“舅舅身子不适,还是到床上歇息着,我是舅舅亲侄,又不是什么外人,何必要在乎这些虚理。”
被小厮搀扶着低头俯视他的柳青仙眼中露出了些许欣慰来,“如此,臣便不客气了。”
于是沈湖安又僵硬看着舅舅被小厮扶着靠坐在床上,虽然那硕大的个头让他十分怀疑舅舅会不会将书房这个一看就知道只是平时用来小憩的塌压垮,但好在这么一坐着,他至少不用再抬起头仰视着舅舅了。
舅舅慈爱的看着他,虽然虚弱的动都动不了,声音依旧很大的感叹道“一晃眼,殿下都长得这么大了。”
沈湖安干笑两声。
“还记得那时,殿下刚刚出生,臣有幸获得陛下准许前去探望殿下,那时殿下躺在襁褓中,仿佛还没有臣的手掌大,如今,竟然也能到了臣的胸膛位置了。”
沈湖安僵硬看了眼亲舅舅落在被子外面的手掌。
不是仿佛,就是。
还有,舅舅你想多了,我没有到你的胸膛,是你低着头弯着腰我才能到你的胸膛。
他艰难的回忆起姐姐曾说过的母亲外家人信息。
外公是大儒,外婆是大家千金书香门第,舅母虽然不是什么大家出生,爹爹却也是个辞官的举人。
无论是从上到下还是从内到外,怎么看都是一窝子的书生才对。
所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南城太守柳大人,长公主与五皇子的亲舅舅,天生神力,三岁便能抬起巨石,五岁跟随武师傅习武,十岁便能举起巨鼎,二十五岁时曾经带兵将越过边界的三千匈奴打了回去,只是担忧朝廷治罪私自与匈奴开战未曾向朝廷上报,在南城兵将中威望极高,这样的厉害人物,必能襄助五殿下一臂之力。”
赵河一脸迷茫的坐在好友对面听着“可我记得,太守是文官啊。”
这事迹难道不应该做个武官?
“柳大人年少时的确是想要考武官,只是被陛下弹了回去,道既然他父乃是当世大儒,子承父业才是正理,这才去做了南城太守,一做便是十几年未动。”
赵河虽然出身商户家中没有人当官,可自从入学之后也是恶狠狠恶补了许多官场知识,此刻听到最后一句当即就是一愣。
“十几年没有动作?”
不应该啊,本朝官场很难有十几年不动的官,要么做得好升上去,要么做的不好贬下去或者调离地方,一方面是担心官员呆的时间长了就把那块地方当成自己的搜民脂民膏上面也不知道,一方面就是只待在一个地方政绩也光是那么一处,升官也不好升,总之就是想一动不动一两年还行,十几年就不太好了。
望着对面依旧安静坐着的林时恒,他大脑飞速运转着,“陛下……是不是不看重五皇子的母家?”
这话还是委婉的说了,他其实更加想说的是,虽然他自己觉得林兄很好啦,可那也是一个寒门学子,将长公主嫁给一个寒门,又将最小的从来没离开过京城的五皇子殿下派去正在爆发瘟疫的南城,两人舅舅明明更合适武官却被压着做了文官,还十几年不挪动位置,这已经不是不受宠,简直就是不喜了。
林时恒低头一笑,垂着的眼眸中有些讽刺“陛下登基时,柳公风头正好,虽然不为官,朝廷官员却有不少是他的学生,陛下当日刚刚登基,正是兴头最盛之时,虽然先帝曾经允诺柳公可不入朝为官,还是下了诏令要柳公入朝。”
“这个我知道。”
赵河道“柳公拒绝后,陛下赞叹柳公淡泊不慕名利,敬仰不已,这才娶了柳公之女为妃。”
淡泊不慕名利是真,敬仰却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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