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玉拿出插兜的手,拍了拍季思源肩膀,“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把手术单签了,先让里面给病人手术,什么事等人平安了再说。”
季思源低头,看着手术单上密密麻麻的字,每个字都有如一根针,狠狠扎在他心口。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签下名字的,许是那三个字他写了无数遍,早已成了潜意识里的一部分,当抢救室的门再次关上,那关门声明明很轻,却在他耳边响起沉重的一声‘嘭!’
那一瞬间,他身上的力气被全部抽干一样,颓然地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蓁蓁……”
季思源喃喃自语。
脑子里忽然回忆起十年前的那个九月,他当时大二,在迎新晚会上,见着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大一新生,那天表演了那么多节目,他一个也不记得,只记得陶蓁唱的那首《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依然记得陶蓁唱到那句“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时,漂亮的凤眼里闪烁的泪花,在聚光灯下,美得不像真人,那时他想,这个女孩一定多愁善感。
后来,他刻意打听,知道她叫陶蓁。
桃叶蓁蓁的蓁。
那之前,他不信一见钟情。
那之后,他信了。
接下来的大学生涯,他生活里到处都是陶蓁,大课堂里,图书馆,自习室,餐厅,情人坡……他把能偶遇的地方都偶遇了一遍。
学校里追她的男生很多,但那时的陶蓁,像开在枝头最高处的一朵桃花,迎着阳光,从不肯低头看一看围着她的那些绿叶。
她是所有男生心里的女神,也许正因为那份触摸不到的高傲和清冷,让季思源过了大学后三年,又过了毕业后六七年,始终没能忘掉她。
再相遇,便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
因为得来不易,季思源倍加珍惜,但凡她想要的,只要他有,他都双手奉上,这样被他捧在手心里人儿,究竟在外面遭遇了什么?
季思源眼白充满了血丝,坐在那儿,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痛苦地抱着头,用力抓住自己的头发,模样是看得出来的悲痛。
医生的话像魔咒,在他耳边缠绕,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在他心脏上划上一刀,又一刀。
“伤者下身流血不止,同时有J液流出来,疑似遭受过强烈的子宫刺激,现在需要做清宫手术,但伤者不同意,还请家属赶紧签字,再拖延下去,只怕有性命危险。”
……
“啊——!”季思源忽地发出愤怒而压抑的吼声。
程如玉看着他,“据保安说,陶蓁被一辆宾利扔在医院门口,当时她已经流了不少血,我已经让监控室把那段监控调出来,你要想查,我现在叫人给你送来。”
“至于要不要报警,你考虑清楚。”
门口保安发现陶蓁的当时就打算报警,正好被路过的程如玉认出来,阻止了。
这种事,报警之后势必弄得人尽皆知,接着便是漫天的流言蜚语,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这块污迹。
季家这样的门脸,更丢不起这人。
所以程如玉把要不要报警的权利交到季思源手里。
季思源捂着脸,指缝间一片湿濡,听完,他撸了把脸,抬头看向程如玉:“报,欺负蓁蓁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程如玉微微皱起眉:“你要不要听听陶蓁的意见?”
当事人未必有这份勇气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得事,季思源紧紧握着拳:“我不能让她白受这份侮辱,她会理解我的做法。”
……
很快警察过来查看监控取证,把陶蓁扔在医院门口的宾利就是季思源那辆,嫌疑人没对车牌做任何掩饰,把陶蓁丢在医院门口后,也没有来个金蝉脱壳什么的,大咧咧又把车子开回了那片安置小区,似乎并不担心会被人找上门。
天还没黑,警察便在五环外的一处安置小区抓到了嫌疑人。
季家在京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季思源报警没多久,就有想巴结季家的人将消息递到季昌历耳朵里。
季昌历震惊不已,又将消息递给季老爷子与季老夫人。
就算他不说,两老要不了多久,也要从被人嘴里听到,听完季昌历的话,季老夫人简直觉得有人把棒子狠狠在她后脑勺敲了一下,脑子一阵空白。
赶到医院,陶蓁还没从手术室出来。
她刚到,有医生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份同意书,摘下口罩后,语气显得迫切:“伤者由于流产次数太多,子宫壁被刮得实在太薄了,刮宫过程中引发大出血……”
季老夫人脚下一软。
程如玉连忙扶住她。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蓁蓁就三个多月前小产过一次,怎么会子宫壁被刮薄呢?”
季思源也被医生说的话惊到,一时忘了反应。
他清楚记得他第一个和陶蓁,陶蓁有流血……
以前医疗条件差,大出血就意味着死亡,季老夫人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还不到那一步……”
“直接说,该怎么办?”季思源缓过劲儿来,声音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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