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与写了几行字,却又揉碎纸扔掉,总是这样事无巨细的写信来往解惑,有些无聊,再说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她若写明了送画像给陛下的意思是‘看,这是你外祖母给你准备的小妾,你满意吗?’指不定陛下会怎么做,万一让她把丫头都送回去,两下都尴尬,她最尴尬。
于是思索了片刻说,“我这有一幅陆博,新作的,张內侍带回宫给陛下把玩。”
“陛下已经过了玩陆博棋的年纪,送给潞王殿下倒是相当。”张內侍笑说。
“那便让陛下叫来潞王殿下一起玩,我这个陆博可是和市面上的不一样,好玩着呢。”王容与说,“我先把玩的规矩写下来。”
张成去一趟皇后娘家,送去两个宫女又接回两个宫女,还有一套象牙制棋玉石做盘的陆博,农民,商人,读书人,三个角色,掷骰子走步,每一个坑都有意义,既有可能升官发财也有可能破财消灾,途中掷到监狱,还要停玩一圈。监狱还挺多的,农民没交税或者邻里纠纷,商人欺行霸市哄抢物价,读书人成了官员就是贪污受贿。游戏的最后自然是谁最先到达终点成了一品大员为胜。
朱翊钧着人叫来潞王,瑞安公主,潞王被太后拘着看书,正是少年心性,听闻皇兄找,颠颠的就过来了,请安过后听皇兄说还要等瑞安来,不由撅起嘴,“瑞安正是不讲道理的年龄,皇兄叫她来干什么?”
“你当年不讲道理的年龄,皇兄也没落下你啊。”朱翊钧笑说,“皇后送过来一个小玩意给朕消遣,说让你陪着朕玩,但是这个要三个人玩,所以朕就把瑞安也叫过来了。”
瑞安作为李太后存世的最小女儿,如今母亲是太后,亲兄长是皇帝,是可以在宫里横着走的金贵公主,李太后管皇帝十分严厉,管潞王已经十分放松,等到瑞安,那就是十分放纵了,好在瑞安虽有些刁蛮,但不至于任性,四书五经女书内则都学着,蛮横不到哪去。
“皇帝哥哥。”瑞安进来行礼后就扑到朱翊钧身上,瑞安虚岁九岁,还是小女孩身量,金丝珍珠抓着包包头,大红袄裙,胸前挂着长命锁,粉扑扑的小脸儿,从小就很黏朱翊钧。
朱翊钧掂量着她,“瑞安最近又重了?”
“皇帝哥哥,奶娘说我正在长个儿呢,不是胖了。”瑞安撅着嘴不服。
朱翊钧想到王容与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不由温柔笑道,“是呢,有人十四五岁还在长个,咱们瑞安可不是要长个儿吗。”
天家兄妹三人聚在一起共享亲情,往常不过问几句话就各自散去的场面,如今因为一盘陆博,围坐在一起玩的津津有味。
瑞安拿着商人的棋子,却是运气不好,好不容易掷个筛子就要深陷囵圄,停玩一圈,如此反复,撅着的小嘴都能挂上油瓶了。“这商人也太难了。”
“商人难,就对了。”朱翊钧说,“商人投机取巧,钱来的轻易,人有钱就膨胀就奢侈就会带坏社会风气,国家要长治久安就要重农轻商。”
“可是商人也是天朝子民,每天勤勤恳恳的工作,也是一样的交税为国家贡献啊,干什么要两样对待。”瑞安不服气。
朱翊钧有些被问住,他有一肚子的策论可以说重农轻商的重要性,但是他要和自己妹妹这样说吗,她又听得懂几分?
“哎呦,你就是手气不好,不信,我跟你换,你拿农民棋,国家以农为本,保管你也是三步两步就进了监狱,这不是人的问题,是你的问题。”潞王闲闲的说。
瑞安不信,就跟潞王换了棋,潞王好不容易从农民走到大地主的地方,瑞安不过玩了三轮,地主破产,农民受不了落差天天借酒消愁追忆往昔,然后酒后和人械斗,进了监狱。
“我不玩了。”瑞安报手说,“我是公主,怎么能运气这么差呢?”
“你都是公主呢,怎么会运气差呢?”朱翊钧笑道,“就是差,有皇兄在,咱们不靠运气吃饭。”
“陛下,张居正大人要跟陛下汇报一条鞭法的进程。”冯保进来请示。
“请张首辅去书房等朕,朕就过去。”朱翊钧说。
朱翊钧有政事,潞王和瑞安公主就要退下,潞王行礼前说,“皇兄,臣弟观这陆博棋的说明书字体流畅优美,臣弟最近正在苦练书法,皇兄可否将这说明书借与臣弟临摹?”
朱翊钧笑着点他,“明明是舍不得陆博,还说要借陆博说明书去念字,耍的一手好花枪。”
“臣弟的心思自然瞒不过皇兄。”潞王憨憨笑道。
“行吧,借你去玩两天,顺便让内造局依样子给你做一个,原版的你到时候还得给朕还回来。”朱翊钧说。
“谢皇兄。”潞王喜形于色。
说话间张成就麻利的把棋子棋盘都收好了,还有专门的箱子装了,潞王要来直接抱在怀里,朱翊钧不免嘱咐,“好好爱惜着。”
“臣弟会的。”潞王说。
出了乾清宫,瑞安紧跟上潞王,“也借我玩一天。”
“你不是不玩吗?”潞王说。
“我想了想,我是公主,运气怎么能那么差呢?公主运气自然是不差,但是如果跟公主玩的一个是陛下一个是亲王,那不就铁定是公主运气最差。”瑞安说,“你回去也是跟伴读侍卫太监玩,我也拿回去跟宫女玩玩,我就不信我运气真那么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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