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很宽敞,跟唐家的构造差不多,可是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唐家是拥挤的,每一寸土地都挤得满满的。可是张姥姥的院子里虽然又是种花又是种菜,还养了一笼子芦花鸡,怎么都觉得游刃有余。
一只土狗不知从哪窜出来,头摇尾巴晃,身子甩得像扭股糖,对周行亲热的不得了。
秦小鱼一向怕狗,见它过来就向周行身后一沉,让开。不想那狗不见外,围着她转了一大圈,又用嘴巴在她的腿上嗅了嗅,很是亲昵。
“不怕,大黄不咬人,它认识你呢。”周行笑着说。
“谁呀?”上屋有了动静,纱门一开,走出一个精瘦的老太太。
张姥姥有个六七十岁的样子,很瘦,干净利落,身上的藏蓝色布褂子平平整整,连个褶都没有。她的脸上沟沟壑壑,眼睛本就不大,眼皮垂下来,更显得小了,可是眼中的精光一闪,秦小鱼心里生出怯意。
“姥姥,是我。”
“周行啊,进屋吧。”张姥姥招呼道。
秦小鱼这时更是信了周月的话,看着是周行最亲的人,也不叫他的小名,他就是没乳名的人。
“叫姥姥。”周行把身后的秦小鱼拉出来,向前一推。
“姥姥。”秦小鱼怯怯地叫了一声。
她今天穿的浅蓝色A字棉布裙就是徐师傅给做的,简单款,又大方又不落俗套,只是看着有些显小,瞧着就像个女大学生。现在这么低眉臊眼的,更加令人生怜。
“这是?”张姥姥愣了一下。
“这是我对象。”周行大大方方的介绍道。
“什么?”张姥姥怔住了,她下意识向身后看了一眼。
纱门里走出一个白衣女子,是白薇薇。
“行哥,来了?”
秦小鱼本来还懊恼周行太莽撞,不想白薇薇出现了,这一句行哥,把她给逗得差点笑出来。
现在她才深切体会到,周行对叫昵称这种事多恶心,白薇薇还敢这么叫,他怕是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白薇薇应该是在屋子里做好了他们吃惊的打算,不想秦小鱼不止没惊,还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咧了一下。
周行可不像秦小鱼圆滑,脸上马上写满了厌恶。理也不理白薇薇,直接就往屋里进。
白薇薇站在门口,周行拉着秦小鱼硬往里闯,她又没想让,周行倒是让开了,秦小鱼却跟她撞了一下。
秦小鱼的余光一晃,已经看到白薇薇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这对她,是天大的污辱。
周行的鲁莽,早晚要秦小鱼还账,她心里明白。
八十年代的屋子,摆设大同小异。张姥姥家北窗下也是一铺大炕,炕梢是通长的楸子炕琴。地上放了沙发和茶几,窗台上摆着倒挂金吊、茉莉花和秋海棠。
唯一看着惹眼的是落地风扇和彩色电视机。
茶几上摆满东西,不用说,是白薇薇带来的。周行把手里的袋子放到炕沿,让秦小鱼坐下。
“这么巧,都遇到一起了,晚上包饺子吧。”张姥姥已经恢复了常态,只是淡淡的,不甚热络。
“姥姥就是这样,别计较。”周行在秦小鱼耳边轻声说。
白薇薇和张姥姥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前一后挑帘出去,进了厨房。
地里有现成的韭菜,鸡蛋直接从鸡窝里掏出来。不出一会儿,香喷喷的鸡蛋韭菜馅就拌好了。
周行已经懒洋洋倒在炕上,不肯出一分力。
秦小鱼洗了手过去帮忙,瞧着他不顺眼,左剜一眼右剜一眼,周行躺不下去了。
“你让他待着吧,他能做什么。”张姥姥护犊子。
“我还是帮点忙吧,不然怕吃的时候也不顺溜。”周行洗了手过来,就接过擀面杖。
“噫?行哥,你还会这个?”白薇薇大惊小怪地说,满眼崇拜。
“他要是这也不会,就只能吃闲饭了。”秦小鱼实再忍不住,怼了白薇薇一句。
张姥姥愠怒地看了秦小鱼一眼。
秦小鱼算是看明白了,白薇薇在张姥姥面前就是扮小白兔,傻白甜,把人迷惑住了。
所以想得到张姥姥的认可,难上加难,索性她也不努力讨好,是什么样的人,就做成什么样,总是装着多辛苦。
饺子实再是太香了,白薇薇是大家闺秀样,轻轻掂起来,小口咬着,吃几个就说饱了。
秦小鱼可不管那么多,她也是真饿了,自己吃了一盘子,还觉得不够,可是又不好意思,咬着嘴唇看周行面前的盘子。
“给你。”周行端起盘子就往秦小鱼的小碗里拨。
张姥姥哭笑不得,可总是待客的礼仪在,也不能不让人吃饱,就由着秦小鱼吃个沟满壕平。
“姥姥手艺真好。”秦小鱼笑嘻嘻的说,哪个做饭的不喜欢别人夸好吃?张姥姥一个没留心,笑了。
洗碗的活儿自然是秦小鱼抢着做的,一个是吃太多了要活动一下,一个是白薇薇那样的大小姐,包个秀秀气气的小饺子还行,洗碗实再做不来。
秦小鱼干活一向爽快,不一会儿就把厨房收拾出来了。周行在旁边也没闲着,递个抹布倒个水,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干活,竟有说不出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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