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丫啊,我这一辈子也没给老王家留个香火,老头子想找个摔盆打幡的,我哪还有脸拦着啊?”
王老太头也不抬,低声的念叨着。
“我是个绝户的命……”
“娘,没说让你拦,咱换个人成不?”
王代娣轻声打断她。
“我三叔四叔家不都有儿子吗?知根知底离咱们这支还近,为啥非得去李沱过继?”
“唉,许是你爹抹不开,怕你三叔四叔不答应。”
放着亲弟弟的儿子不过继,偏要选一个出了五服的堂兄弟的儿子,这事王老太和女儿们都想不通。
但过继这事是王老头一手操办的,王老太自觉愧对丈夫,连个声都不敢吭,更别说发表意见了。
两天后,王老头把几个女儿都叫到家,坐在院里抽了好一阵烟,这才一脸为难的开口道。
“前儿我去李沱了,人家女方去做产检说是双胞胎,两个都像小子。”
他敲了敲烟袋,扭头看了王老太一眼。
“这儿媳妇命旺啊,还没进门就带了俩孙子,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不能耽误了孩子。”
王老太瑟缩了一下,头低的几乎要埋进肩膀。
见老妻这样,王老头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又继续说道。
“房子怕是得快点准备了,人家女方说了,没房孩子也不要,咱总不能看着人把我孙子流了吧?”
“良柱看中了城东的嘉华新居。我前儿去城里转了一圈,房子敞亮价格也不太高,我寻思着就顺他意在那儿买吧。”
“八十平,电梯房,两室一厅,全下来要60万,三金彩礼和改口钱一共11万,我和你娘的棺材本加借亲戚的钱,一共只凑到36万。”
“我想着把去年承包的地、大棚和鱼塘都卖了,刚好能把那11万抹平。咱家这老房子能值个三四万,剩下的口子你们姐几个想想办法。”
“都表表态吧。”
他话是这么说,但不大的房间里,好长时间没人说话,姐妹几个都低着头。
20万的缺口,就算平均每人也要拿出3万多块,对于她们的家境来说,不是个小数了。
“爹,这太多了,我自己做不了主。”
大姐招娣啜喏着说道。
几个女儿中她的家境最差,4万块对她来说是个非常大的负担。
王老头又看向三个小女儿。
老四老五都能赚钱,老六虽然刚刚工作,但她吃住都在公司,平时花销也不算大。
“爹。”
老五等娣抬起头。
“房子鱼塘大棚都卖了,你们二老以后怎么生活?”
“我和你娘去城里打工赚钱。”
王老头沉着脸。
“放心,我们两个老家伙还能动弹,不会给你添拖累的。”
“爹您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等娣急忙解释道。
“我就是觉着咱家那房子地大棚鱼塘啥的,折价卖的也太便宜了,我替您二老亏的慌。”
听她这么说,王老头的脸色略微好了一些。
“这不钱不凑手嘛,急着买人家肯定要压价。”
他看了一眼五闺女,知她做生意精明的很,于是又试探着说道。
“要不你们姐妹多担点儿,我老头老太的房子就能省下了。”
此话一出,全场再度鸦雀无声。
操办个婚礼已经是一人四万,再多……多少是个头?
“唉――”
王老头长叹一声。
“我知道你们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这次要不是我和你妈实在不凑手,我们也不会求到你们身上。”
他看了一样坐在一旁的老伴。
“看看,老话讲的没错吧,姑娘始终是外姓人,没个儿子老了就没依没靠的。”
这话说的王老太腰又弯了几分,王代娣看得心酸,忍不住开口插了一句。
“爹,王良柱不是就挂个名儿吗?怎么好意思朝咱家要那么多,这都赶上顶梁了吧!”
“可不就是顶梁?”
王老头瞪了小女儿一眼。
“你们早晚都得进别家,我和你娘还指着良柱养老哩!”
“钱律师您听这话能信吗?”
王代娣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咖啡。她刚从老家赶回海都,一下火车就直奔市中心。钱小莱和她约好,在萧爝公寓楼下的一家咖啡店碰头。
“我爹娘砸锅卖铁给他买房子,他连个面都不露,以后还能指望给养老?”
“我看我爹是魔怔了。”
“那你娘呢?”
“我娘?”
王代娣按了按额头。
“我娘一声不吭,这两天我爹正张罗着卖鱼塘卖大棚卖房子呢。”
“其实我家都是我娘一手操持的,供我们姐妹读书结婚,靠的全是她省吃俭用死命干活,我爹可没伸过一根指头。”
“好容易攒下这点家底,现在还要被我爹张罗着送人,我都替我娘冤得慌。”
“但是又什么办法呢?”
王代娣叹了口气。
“没给我爹生个儿子,我娘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她自己都认为自己有罪,我爹怎么折腾她都肯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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