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公子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那美人蕉也活不了这么长。”楚若水强迫自己狠下心,冷冷回答。
“不,我会等。她一年不归,我等一年,一世不归,我等一世。美人蕉若枯萎了,我替她种上,”他深切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感动上苍。”
她终于忍不住,转身过去,悄然拭泪。
“掌柜的,你怎么了?”他仿佛听到了她的隐泣,脸色微变。
她不答,因为喉间凝噎,无法回答。
“若水——”薛瑜缓缓站起身,伸出手去,“是我——”
她不能再傻站着了,不能再面对他……一言不发,她扭头便走,在自己决堤崩溃之前离开这儿……
“若水——若水——”他向前一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这一刻迫使她骤然回首,所有的不忍涌上心头,覆盖全身,她“啊”的一声,猛地将他扶住。
“若水——”此时,他已完全可以确认,顺势将她禁锢在怀中,“还在生我的气吗?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她用力挣扎,却无法挣脱,只能被他困在怀中,蕴藏了两年的泪水,顿时倾泄而出。
“你的眼睛怎么了?”她轻轻抚摸他的俊颜,流露关切之情。
“被清军的火球所伤,”他笑道,“现在已经好点了。”
“完全看不见了吗?”
“能看到你的影子,”薛瑜握住她的柔荑,在自己颊边磨蹭。“这样对于我来说,已经够好了——还记得,从前我曾向长平诅咒发誓,说如果爱上你,便五雷轰顶。你知道吗?当时清军的火球飞向我的时候,我想这一定是报应,如同五雷轰顶。”
他可不可以不要说这样的话?引她流泪,让她心酸。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问。
“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但凡有花肆的地方,凡掌柜是女子者,我都会打听。”他笑言,“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
“你早知是我?”否则不会在此定居,不会买下庭台楼阁,布置成旧时薛府。亏他方才还装得那么像,让她差点儿上当,真以为他认不出她来。
“我听说这儿的掌柜擅长种美人蕉,姓楚,我便觉得一定是你,却也害怕空欢喜一场……若水,这两年因为寻你,我有过太多期待,却总是一再失望。”
薛瑜倾诉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她充满怜惜。
“若水,我看到了你的竹简了。”他忽然转移话题。
竹简?天啊……她一怔,双颊霎时通红。
“怎么可能,我明明将它们搁在窗台上,那天下了大雨,上边的墨迹……”
那根本不是留给他的情书,只不过自己一时的抒怀,谁看,她都不愿意,都会令她万分羞怯。
“上面的墨迹丝毫未损,”薛瑜得意道,“大概上苍垂怜,让你我可以重逢。”
是吗?一切皆是上天的安排?难怪她千逃万避,终究躲不过他。
“若水,你能原谅我吗?能吗?”这一刻,薛瑜心头万分紧张,等待她的宣判。
楚若水不语,心中情绪百感交集。
曾经,羡慕舒泽贝勒苦寻姊姊的故事,她说过,假如薛瑜也像舒泽那般踏遍千山万水,她会原谅他的一切。
如今,她要食言吗?
正如竹简上所书,许多年后,当所有的怨愤与伤心消逝,她依旧会记得他,怀念他的好,宛如怀念美丽的星辰。
既然如此,又何必太过执拗?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是那样浅薄,若不珍惜,稍纵即逝。
“他们说,你起兵是因为长平公主的遗愿……”忆起往昔,她依旧难以释怀。
“你相信吗?”他淡淡摇头,却没有解释。
该说什么呢?假如要解释,该说的多了,何止这一桩?
所有的误会与陷害,失去了证人,早已无法澄清。
此刻他惟一指望的,是她的宽容。假如爱情仍在,毋需任何言语,她亦会原谅——
“瑜——”终于,她出声道,“我知道如何让那些美人蕉好起来。”
“什么?”他一怔。
“我会留下,替你养花护草。”她含蓄地回答。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看着他灰黯的双目,就让她狠不下心拒绝。倘若他对自己果真只有利用与欺骗,何必苦苦寻她?长平公主不在了,他何必再演戏?
她要留下来,此生不离不弃。
对他绽颜一笑,虽然那双眼睛无法看见,但她相信两人心有灵犀。
他真的懂了……霎时,喜悦涌上他的眉梢,拥着她的双臂收紧,温柔的唇凑近她的脸颊。
风儿路过书房,悄悄逸动两人的衣衫,不带一点儿声息。
她只觉得,这个下午阳光异常明艳,就算身在帘中,亦能感到那股炽热,笼罩庭院。
尾声
九宫山,昔日她的伤心之地,如今故地重游,却只剩下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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