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脸根本没有扭向别处的意思,也没有表情变化。
简嘉抿了下头发,她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师傅,麻烦您开车。”
陈清焰直起身,掏出手机,走到一旁给程述打电话,没再看简嘉,直到出租车发动,他才转身,目送车子远去。
然后,破天荒地发了条只对自己可见的朋友圈:i a hereand i a lookg at herand she is so beautifuli can see it
五分钟后,简嘉手机上收到他的信息:程程,保护好自己。
简嘉把信息迅速删除,她不想接收他任何做作的关心,但又鄙视自己,这一刻,她脑子里居然想到:陈医生的手伤好透了吗?
这是不受控制跳出来的,但很快,她把想法给凌迟了,在迅速的切削动作里,呈卷状一片片飞出去,血肉模糊。
但又很快,陈清焰下一条信息发来:
平安到家后,请告诉我。
简嘉本来又想发火,但忍住,无视就好了,他这个人不值得自己动用任何一种情绪。但她心绪低沉,怔怔看着外面繁华夜景。
第二天,她在昨天造成的尴尬和忐忑中,犹豫是不是提前再去新方向,上周末,她第二次见到林医生,心理防线又放低一个档次,对医生的信任感在递进。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大家都对昨晚的事情闭口不提,甚至,那位大佬也重新道貌岸然,选择失忆。
只有小菜鸟过来悄悄问简嘉:“昨晚那大长腿帅哥是不是认识你?”
“不认识。”简嘉心底慌一下,她不愿谈论私事,也可以说,她不想自己的人生跟陈清焰三个字再有半分瓜葛。
临下班,她收拾好东西,有同事把快递捎带过来,丢向桌子。
“谢谢!”简嘉扬脸一笑,快递薄薄的,她拆开了,没留神,里头的东西直接掉地上。
捡起来看,是封信。
熟悉的字体,却让简嘉第一时间想起的是他冷漠又苛刻的语气,她心跳得很快。
这封信,来自陈清焰。
而夜幕初初降临,白昼,早就变短了。
第72章
像怀揣个炸弹, 应该扔掉,但简嘉又觉得怀揣个神秘的礼盒, 是她十三岁那年隐秘的期盼。她一时间,甚至不太能相信陈清焰会跟她写信。
她跟他“写过”一百零三封信,但没有一封回信,当然, 那也不属于她, 简嘉有这点自知之明。
简嘉捏着无印良品的牛皮纸信封, 也像被封印了。
陈清焰喜欢有质感的东西,牛皮纸不花哨,像陈旧却沉静的光阴。他只要不值夜班, 这几天,都回公寓, 把手洗干净, 非常郑重地坐在台灯下,纸篓里丢了揉的一团又一团。
光一个开头, 他浪费了二十四张信纸。
再看看字, 似乎也不够匹配,其实他的字非常好, 什么笔都ok,老师说他是善书者不择笔, 潇洒大气。但这些年, 动笔少, 字多少退步, 这让人苦恼。
陈清焰用的是经典款派克钢笔,老爷子送他的礼物。
所以,简嘉洗完澡,蜷腿坐在床上看到的文字,是陈清焰最后的成品——程程:
见信好。
不知道这几天你是不是吃的好,睡的好,我想了许多个开场白,但应该没有比这个问题更重要的。
如何向你正式地介绍我自己,我想很久。
我已过而立之年,惨绿少年早成过往,然而,我还是把自己的生活过的一团糟,最糟的是,我失去我最重要的人,再回首,一切都像大梦初醒转眼成空。
但你又确确实实和我同处一个城市,所以,我会觉得自己是否在一条将断未断悬而未决的线上,容我自大,相信这并不是一种全然的不可能。
我想你,但我现在没有和你说话的机会,只能通过文字,这并非我所擅长,毕竟,这似乎并不比写一篇sci论文更容易,但我还是感激这种古老的方式仍在人间,这是唯一的,可能和你产生关联的道路。
我害怕你生病,本来,如果你对我尚有分毫的万分之一感情,或者是一丝也无,我也会全力以赴尝试去追求你,因为,我想把自己整个人都交托给你,虽然对照你,我自惭形秽。但我也还是想拥有你,对此,我抱有最大的幻想,你是我的圣殿,但圣殿,偏偏是被我亲手摧毁的,这是我三十载人生里最大的罪行。
可抑郁症,让我软弱,我是医生,某种程度上我承认自己是个傲慢的人,爱冒险,喜欢挑战自我。但我不能拿你的健康当我的目标,我害怕你病倒难能愈合,医院这个地方,像一座白色巨塔,现代医学的进步与巨大发展,其实踩着无数累累白骨,死亡里孕育着希望。我期待自己可以登顶,站在塔顶,也许你会认为我太自负,但这确实是我的理想。
你让我退缩,如果你生病不能治愈,那么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站在塔顶,只会更绝望。而和你的事,让我反思自己,我自问从业以来尊重每一个生命,并竭尽全力去救治每一个生命,生命本身是有光辉和尊严的,它既不是我晋升的手段,也不是我做实验的乐趣,我一直谨记恩师教导,妙手仁心,勿忘初心。
但我对你,却相反,你生病的元凶在我,我更像是奥斯维辛集中营做实验的刽子手医生,我在你面前,罪孽深重。我是医生,我却人为地把你推向疾病的深渊,这样的悖反,让我也难能看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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