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那个位置上,马卡龙动都没动,又被收走。
周涤非回的酒店,她不再住许远家,而是,躲在酒店里不停画陈清焰,她并非甘心,一切皆出于一种回光返照似的托孤感。
陈清焰不愿再见她,她急速朝下掉。这些年,她掉一些,他拉上来一点,她又掉,反反复复,这一次非比寻常。他彻底松开手,周涤非觉得自己顺着光滑的沿壁,再无障碍。她非常清楚那种感觉,父亲死掉的那一刻,是挽救不回来的,现在,同样如此。就好像她脏了,也干净不回来,所有一切珍贵的安身立命的都不会回来。
她清醒的可怕,到极致了,就会无动于衷,因为经验十足。
而连续多天,她频繁梦到父亲,真正的父亲。
一个普通的建筑工人,粗糙、高大,每次用手捏她脸时,周涤非都觉得麻麻的,那种质感。父亲陪她在灯下写作业,一身的汗气味儿,无时无刻不惊叹:
啊,晓菲的字真棒!
作文又是五颗星!
数学考第二啊,有潜力争第一!
他对她永远笑眯眯的,没有对她表露过一次不耐烦,她是他的掌上明珠,直到十岁那年,他从高台跌落,明珠黯淡。
周涤非后来才知道世界上最爱她的那个人,消失了,永远不会再存在。
因为,在以后岁月里出现的男人,只会在深夜爬到床上来,捂住她的嘴,狰狞而丑陋:不要出声,爸爸来疼你。
那绝不是爸爸。
阳痿者,疯狂用软的丑陋筋毛来当一样把她整张脸窒息掉。五官没有长开,小小的乳刚开始有核,被摧爆到连哭都奢侈,内裤上的,不是经血,那尚未造访。
叫做妈妈的女人告诉她要忍耐,忍一忍,长大就好了。
她不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没有好了,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好了”。
死亡,最残酷的地方是,把爱隔绝开。
周涤非看着错的笔、错的颜料,和画布上正确的人,她笑笑,把完成了的作品撕得粉碎。随后,又开始画新的一张。
周而复始。
等接到李木子的电话,她表现的非常正常,换衣服,穿鞋,出门打车去和李木子见面。
第一场冷空气神出鬼没地来了,野风浪一夜,简嘉在出门前,被周琼挡一道,急冲冲问:
“哎,程程,你说,我是不是该给我爷爷的主刀医生包个红包?”
简嘉一边提着高跟鞋,一边说:“不用,103的医生不收红包。”
这样真让人没法安心,周琼不太信,没怎么顾忌,顺口问出来:“陈医生没收过啊?”
简嘉人晃一下,心也跟着晃:“没有,他从来不收病人红包。”
“那可不一定,也许,他收了不告诉你,拿去当私房钱了。”周琼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谈论陈清焰,是件不妥当的事,她完全沉浸在跟点评八卦一样的氛围里。
“他不是那种人。”简嘉没有全面否定陈清焰的刻薄,她知道他以前出义诊的事,他职业生涯中的很多事,她都知道。
没多会儿,大家各自出门,简母要去华县,简嘉撒娇地攀着妈妈的手臂:“告诉姥姥不要太想我,我下次跟您一块儿回去!”
三人一起下楼,分手后,简嘉过红绿灯,接到小菜鸟电话,两分钟后,她飞快地跑向了地铁入口的方向。
第78章
今天, 女魔头来的非常早。
凌晨两点四十四分时, 被邮件轰炸,紧跟着,又接了两个电话,姚丽本来很精神更精神了,心里骂对方去你妈的, 面无表情, 但声音里有微笑:
“我的兵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别栽赃。”
一大早,姚丽杀气腾腾到办公室, 第三方被查, 税务局那边发现一直和鑫盛关系颇佳的腾跃并没有该有的相应增值税, 没法反驳, 因为如今税务局的金税三期大数据系统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 只能是鑫盛。
简嘉来到后,先被姚丽招到办公室,门关上。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女魔头在见到她之前, 思考了五分钟。
“什么?”简嘉不明白。
很快,证据被摆上来, 简嘉在判断了十几秒后开口说:“跟我没关系, 我从来没有跟腾跃那边联系买卖发票的事。”
“啪”一声, 一张有简嘉签字的凭据甩过来, 姚丽嘴巴没动。简嘉低头认真看了看, 她想起来,但只是奉命行事,愣好半天,简嘉清醒过来:
这是找她背锅,因为,税务局查到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
姚丽从她的面部表情里精准地判断出小朋友的情绪,等片刻,问她:“前几天的事,你做的?”
这种设计精妙的造假,本来,对于简嘉这种初入职场的菜鸟职员来说,经验匮乏,是发现不了问题的。但她做财务确实有天分,某种程度上,和那位医生一样偏执,不把分析性程序做透不罢休。
好像,她只对和陈清焰这段关系不够谨慎外,其他,都是高度戒严状态,她不想人生里再出意外。
“是,”简嘉承认,很爽快,“会牵连鑫盛的,我查过,有个罪名叫‘持有伪造的□□罪’,所以绝不可以留在鑫盛,不能在我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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