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陈清焰的脸沉了下去,他没说话。
简嘉把袋子弄出些微响声,她又看了看鞋子,像是自言自语:“这么漂亮的鞋子,应该穿出去跟男人谈恋爱。”
“程程。”陈清焰发现自己光是听她这么说,就忍无可忍,那种强烈的排他性和嫉妒非常饱满地占据着大脑高地。
“那我跟你谈恋爱好不好啊?陈叔叔?”简嘉乐得随时逗他,她花样频出,“我又仔细思考了下,其实,跟你谈恋爱倒没什么不行,我们之间没有婚姻的契约关系,可以随时走人。你如果愿意,那就这样,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就做陌生人。”
说完,郑重补充,“你知道,我年轻,像我这一代人,晚婚很正常,我十年后结婚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例子。所以,我应该趁年轻多去体验一些事。”
“我们结婚照样可以恋爱。”陈清焰不愿意让步,他松不了这个口。在他的字典里,本无“危机”二字。但简嘉,让他明白别人口中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
“你太严肃了,像个老大爷。”简嘉伸手扯了扯他的两腮,“陈叔叔,跟年轻人在一起玩儿你应该学着点儿,放松、开明、别太当回事儿。”
她笑了。
没有意识到自己变得相当随性,在面对陈清焰时。这一刻,她想笑就笑,想拿他开涮就拿他开涮,想生气就生气。
也就是说,所有的喜怒哀乐她要统统放到陈清焰的眼前。
“程程,阿姨的问题不大,程述会在103留心的。如果你愿意,我们留在这里过圣诞节?”陈清焰选择结束谈不拢的话题,换了一个。
“你舍得不去出庭?”简嘉直勾勾地看着他,问完,忽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酸酸的。
陈清焰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在她问话的时候。整个人又被抛进时间的隧道里来回滑荡。
“我和周涤非给你造成的伤害,我知道,不会像一场手术那样简单一蹴而就把伤口缝合。但这个伤口,我会努力缝合,不会任由它腐烂溃败下去。给我点时间,至少给我个机会。”
他的声音照旧平稳克制,甚至,有些惯常的淡漠感。从唇齿间流淌出来的言语,是薄薄的碎云光,而伤口本身却像强风摇撼砂石在简嘉面前一下窜烧很高。然后,风势变慢,平息,在 两人沉默的共同的时间里,空出一大片静谧。
两人在目光交汇的一刻,都将彼此视为夜火--
承认、恐惧、期待、心动--像大团的雾裹住两人。
简嘉紧了紧自己手旁的口袋,那里,放着自己一个人逛古董市场时,给陈清焰挑的一对复古琥珀袖口,装在精致的小盒子里。
记忆里,她清楚记得自己被撞脑震荡那一次看到他的袖口,闪着圆润的光泽,在她昏沉失神的时候,像真正的光。
她敢不敢再做一次赌徒?
简嘉像蚌中入沙,不断摩宕着自己。
“我给你买了份礼物,但不会这时候送给你。我要看清楚,陈医生你是不是配的上我送出去这份礼物。”她语速很快,“你能不能再次成为我的骄傲,在于你自己,不是我。”
阳光透过玻璃打进来,陈清焰白皙的脸上只有高棱的眉峰投下的暗影,又遮住黑眸。他在咀嚼着刚才简嘉说了什么,表面的,背后的,他必须要明白一切。
“还有,我不会阻止你去出庭,你应该做的事我不会拦着你。”简嘉理了理围巾,叠好手帕,忽然拐到上面去,“是一直只给我一个人用吗?”
陈清焰立刻会意她话语所指,说:“是,程程,谢谢你肯问我句话。”
简嘉心里一酸,她没还手帕,而是说:“我要留下来,你给我吗?”
“这块旧了,我买新的给你,你喜欢什么款式说给我听。”陈清焰抬腕看时间,他可以做到立刻付诸行动。
简嘉低下头,下巴埋进围巾里,声音闷闷的:“你怎么这么蠢,我要新的做什么?”
陈清焰怔了下,他有些出神地在这个角度注视着她,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无措到不知如何是好。
眉眼格外清澈。
像懵懂的少年人,又带着冷淡锐利的真。
简嘉也抬起脸看他,良久,她抿唇慢慢笑了:因为第一次真正和少年陈清焰相遇。
这样的时刻,弥足珍贵,没有人知道成年后的哪一刻机缘巧合下会把人送回少年。
少年蛰伏、隐遁、开闭合,只在某些时刻还魂。
他所有的样子,简嘉想,她都恰恰那么喜欢。
两人入魔一般溺在彼此的眼神里,整个伦敦都安静下来。
“我联系杨一,你去结账。”简嘉终于用肩膀碰了他一下,掏出手机。
看他想要说话,简嘉摇头,迅速压上他的嘴唇,轻声告诉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需要。我现在什么都不会答应你,别逼我,你明白吗?”
陈清焰便不再言语。
汽车行驶得很快。
杨一把他们送去机场后,送简嘉份礼物:
一块维多利亚风格的纯银怀表,珐琅彩绘工艺,有精美雕花,颜色鲜亮。
它将被新的主人从温暖的怀抱中掏出,感受时间。它很古老,本身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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