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呢?”陈清焰开始脱外套。
“徐副司令来了,在军务科商量事儿呢。”陈母忙着给他挂衣服,一扭头,见陈清焰两条长腿一盘,歪在沙发上揉眉心,知道是累,忍不住又想唠叨他,无非就是当初脑子进水去学医自讨苦吃诸如此类,忍了忍,没张这个嘴,费了好大劲儿。
“清焰,”陈母往他身边一坐,这个欲言又止的口气,一出来,陈清焰就知道亲妈想问什么,眼皮也不睁,声音低沉:
“那女孩子还可以。”
陈母心下一喜,想撺掇他多说两句,见他没兴致,只好往别的地方打岔:
“昨儿刚替你回绝了两家,一家是隔壁你张爷爷的外孙女,听说出国回来了,博士,比你大一岁,年龄倒在其次,说真的,虽说小时候见过两回挺方正一孩子,但前儿见怎么个头那么矮,我疑心那孩子是不是小学毕业就没长个儿了,不精神……”
他不接腔,知道接了没完没了,假装睡着。
陈母独角戏说了十三分钟。
然后,他真的睡着了,陈母拿来自己钟爱的波斯菊大绒毯,给儿子搭上。
等再醒来,家里来了客人,谈部、队工程招标的事宜。
部、队这块一直自主招标。
但这不是招标办的职责吗?他记得,一般不通过互联网发布招标公告,陈清焰皱了皱眉。
在建委的大姐跟堂兄都在。
对方是个白净的年轻人,戴着眼镜,很斯文,完全不像是个商人,而且,以他的年纪,未免太年轻。
陈父喜欢抽港版万宝路,吞云吐雾,拖着不紧不慢的腔调跟小辈谈话,大姐偶尔插两句,陈清焰对此毫无兴趣,转身上了楼。
端上来切好的水果、点心丝毫没动。
“爸今天见的什么人?”陈清焰在陈母上来给他送牛奶时随意问,陈母也答的随意,“许少阳的儿子,现在,许家的生意都是儿子接手,这次来,谈招标的事。”
“军队不是十年前,爸年纪也大了,这些事,少沾为妙。”陈清焰放起CD,响起的,是周涤非次爱的德彪西。
“他一后勤部部长,本来就管这些,他不管,谁管?又不是早先在参谋部。”陈母在开着暖气的房里换上真丝旗袍,给他熨起衬衫。
陈清焰靠在钢琴上,很沉默,片刻后说:“您知道我说的什么。”
“你爸是心里没数的人吗?”陈母怪他。
这年轻人,有手腕,能进得了大院,而且竟然轻易能见到父亲,陈清焰忽然想起什么,讽刺地笑笑,“跟许家打过交道的,基本都出事了。”
最近一个,是简慎行,南城专管市政建设的副市长。
但许家,屹立不倒生意全面开花。
“你这孩子,想说什么?还知道你爸年纪大了?你看老大的闺女,马上小升初了,你呢?我对你要求可放到最低了,只要别给我领回来个男人就成。”
陈母回眸瞪他,很不满,陈清焰自幼是被全家宠惯了的,要做什么,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去学医,也是自己拿的主意,当初,因为家里关系,死活不愿进103,亏得103骨科是重点科室,领跑全国,才勉为其难进去。
陈清焰没有说话。
第二天,专家门诊,遇到玛莎车主许遥,陈清焰一点都不意外,满足她一切无理要求:许遥非要做检查,不做,就是医闹的架势,陈清焰看看她,低头开了一堆检查打发走人:
“先去预约。”
许遥假睫毛又密又长,冲陈清焰眨媚眼,不忘抚弄一头卷发,那样子,要多肤浅有多肤浅:“陈医生,你再帮我摸摸腰嘛,这儿,这儿,都很酸的。”
她摸的胯骨。
放荡不羁的性、骚扰。
陈清焰面无表情:“抱歉,帮你转关节科,我看不了。”
他要把这个女人丢给隔壁同行。
“哎,”许遥忙拍下他要提笔的手,什么鬼关节科,她是来看他的好不好,许遥停止搔首弄姿,托腮问,“陈医生,下班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谢谢,没空,”陈清焰对实习生示意,“下一号。”
许遥被实习生客气地“请”了出来,她躲开,“别碰我,真讨厌。”说完,翻个惹人嫌的白眼。
八公分的镶钻高跟鞋在医院走廊踩得目中无人,每一步,胯扭到位,又十分稳,牢牢抓住地面。实习生在后面看着她的胯,笑,告诉了陈清焰。
出电梯,走到大厅,几个保安牵着警犬德牧在溜达,许遥一撩头发,眼睛里闪过极度震惊的情绪,什么鬼医院!
103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还不够吗?弄几条傻、逼大狼狗是要做什么?
问了句路人,才知道前几天刚发生医闹,三个醉酒大汉砸了骨科急诊。
呀,骨科?许遥一个激动。
不容多想,视线里走来个熟悉的身影,她更激动了,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程程!程程!”
大厅里,目光纷纷投向她,许遥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没素质,她从小没素质惯了。
相反,她总带点恶作剧的心理。
简嘉手里拎着从门口餐馆买的熟食,看见许遥,很意外,甜甜笑着走过去,只能受她牵连,被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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