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焰五官被冻在冬风里,天气晴朗,他的眼睛也变成纯粹的黑,没有表情。他戴上白手套,成为她的抬棺扶灵人。
风的声音探遍天空和大地的各个角落,空荡铿锵。
年轻的医学生们在默哀。
陈清焰没有表情,神色冷淡,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他在等人。
棺木缓缓落下去,陈清焰弯腰和陵园掘墓工一起下棺时,余光忽然变得锐利。
“陈医生!”李木子也忽然发出一声低呼,她情不自禁靠近了陈清焰。李木子发现,陈清焰这个人明明一副很难接近清高模样却又强烈吸引着别人想去靠近,他身上有种让人莫名心定的安全感,极冷极热。所以,她终于明白周涤非为什么会爱上陈清焰。他完美的皮囊之下,有纵深扑朔别的东西。
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陈清焰非常失望。
他像团浓重的黑影盘踞在日光之下,身旁,是没办法控制内心深处恐惧的李木子。
“陈医生,他们为什么要来?他们怎么知道的?!”李木子几乎是神经质地在抖,陈清焰握了握她的肩膀,沉声说,“别害怕,我们都在这里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的确,沈秋秋特地雇了私家侦探跟踪李木子,她知道,李木子百分百会来送周涤非。只是,她意外没看到许远,哦,他不敢露面。沈秋秋也戴着墨镜,但涂了口红,色泽鲜润,她变得冷酷而刚硬只觉得当下特别高兴。什么玩意?死了都只有前男友和不男不女的来送?她觉得周涤非死的可真像条野狗,有那么几个同类。
“他故意的,他太坏了他一定是故意来恶心我们的!”李木子难过地哭了,她变得极端脆弱,死死攥着陈清焰的黑色大衣。
沈秋秋是和沈国华一起来的,父女俩旁若无人。沈国华依旧风度宜人,他要来确定,周涤非是不是真真正正死了。这让他兴奋,周涤非的自杀是对他最好的奖励,他知道,美丽的少女最终因他而死。
这是一种悲剧美学。沈国华热爱悲剧美学。
而且,一举两得的是,可以给李木子施加足够的心理压力,父女俩心照不宣,年代久远,证据不足是她们致命的弱点。当事人一个自杀,一个崩溃,一个自暴自弃,这是最好的结局。
当沈秋秋拿下墨镜,挑衅地看向他们几人时,朝后面头一歪,让跟着来的人把花圈送上来,微笑说:
“陈医生,我说过,我们会送花圈的,做人要守信不是吗?”
李木子看到上面两行字时,瞳孔急遽收缩,她失去了控制,在陈清焰没留神的刹那冲了出去,一下撞扑到沈秋秋身上。
她掐住沈秋秋的脖子,整个人彻底颠狂:“坏种!坏种!你去死!你和沈国华都去死!”
沈秋秋不甘示弱,她咬牙狞笑,两只手不忘反击:“李木子,该死的是你,去死呀,到时我和我爸会给你也送个花圈。想赢官司门都没有!我告诉你,我们会告到你自动想去陪周涤非!多好啊,你们搭个伴?”
那么潇洒帅气的姑娘,突然成疯狗一样,程述看的呆呆的,包括不知情的所有人都一脸惊讶看着这一幕。
不过,挑这种日子来找事……掘墓工啧啧两声。
李木子绝望地大哭,她的手一下软下去,这个时候,陈清焰过来把她拉开拖走。
她一双眼睛死死咬住站在旁边的沈国华,前一刻,她潜意识里依旧是无尽的恐惧和恶心。这一刻,只剩无穷无尽的仇恨。
陈清焰皱眉抱住李木子不断往下坠滑的身体。
她的墨镜早不知时候碰掉了,露出漂亮的眼睛。如果打扮,李木子是非常漂亮的姑娘。
她不住喘着粗气,直愣愣的,已经魔怔,像没有力气再扑打的惊鸟。陈清焰紧紧把她提溜在怀里,一双眼睛,盯着沈国华寒冷至深:
“沈国华,你很会钻法律的空子,你连跟畜生比的资格都没有,滚!”
沈国华保持着他学者一般的微笑:“你不懂,小陈医生,她们都是因为爱而不得发了疯。转头诬告老师,我为她们感到遗憾。今天,我来,一是送别死者,二是提醒生者不要再错下去,如果她们收手,老师依然会选择原谅她们。”
一抹讥讽从他眼睛里闪过去,纯雄性动物的,占有和侮辱。
这一刻,沈国华又有了新的愉悦。陈清焰身份清贵,青年才俊,爱的也不过是他干.烂的女人,二手小贱.货。这种奇妙的胜利感,让人不得不膨胀。
尽管,他更年轻,更多金,更英俊,更有成就。但那又如何?
“你做梦!沈国华,你会遭报应的你会的!你女儿就是!你对别人女儿做的事都报应到你女儿身上,不,还不够!”李木子忽然挣开陈清焰,像一道黑光,刺向了沈国华。
他来不及阻拦她。
沈秋秋麻木地看着李木子发疯,她自动屏蔽了那段回忆。
但沈国华避开了,李木子重心不稳,在巨大的惯性下摔向一旁额角碰到坚硬的石头拐角,温热的一滩红色流了出来。
陈清焰几步跑过去,把她翻过来,李木子那双眼睛里写满和周涤非曾经一模一样的东西,让整个世界都迅速的黑了下去。
她喃喃的,双眼努力聚焦到陈清焰的脸上,向他伸手:“救我,陈医生,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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