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焰垂眸,人居高临下:
“别紧张,只是简单做个体征检查。”
简嘉觉得这个人实在是高,有阴影投下。
在103骨科那群年轻高大医生里面,187的陈清焰依然是最扎眼的,体型瘦削,不妨碍他耐力十足,每当忙时,骨科一群高大英俊的男人们直奔手术室的场面,和食堂饭点前那群内分泌科长的贼靓女人们的娇声笑语,永远都是103最有话题度的存在。
她穿的是刚过膝细条纹棉布裙子,陈清焰绅士,淡问:
“穿安全裤了吗?”
这个角度,床上的女孩子明显羞窘了,整个人,无辜看着自己,显得异常纯洁,纯洁,这个词好像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脑海里过了。
“那个,要脱吗?”简嘉忽然傻里傻气憋红着脸问。
陈清焰眉头皱了下,笑笑:“不需要。”
一手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纤白脚踝,一手停在膝头,还没动作,简嘉猛地攥紧了底下床单,看着攒起的几道褶皱,陈清焰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他和她对视了几秒。
直到把人缓缓抻拉了几个角度,口随手动:
“疼吗?”
简嘉机械地摇头,觉得眼前人跟太阳神似的在指挥着自己的命运。
好像旋转到外八的那个点时,有点酸,简嘉闷哼一下,陈清焰停下:
“这样疼?”
简嘉犹犹豫豫,措辞依然模糊:“没到疼的程度,但有感觉。”
换腿,还是这套动作,陈清焰松手时,她脚踝上留了淡淡淤痕,是太白的缘故,陈清焰体检时动作向来轻柔,瞥一眼,余光扫到她安全裤的花边,示意她起身:
“还在读书?有久坐的习惯吗?”
简嘉点头又摇头:“在读书,但我不久坐。”
她坐下来,歪着身子悄悄去提凉鞋。
这个侧脸,让陈清焰乍寒一下。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见到了读书时的周涤非。
他们相遇很早,校庆,他大三,被邀请回高中母校给学弟学妹们做报告,底下,是黑压压少年们崇拜又雀跃的目光。有学生上来倒茶,周涤非就在其中,一双眼睛看过来,雾沉沉的,神秘又哀伤,沉静如水,她身上是早熟又纯净的气质。
“学长,请您慢用。”当时,她用一种很温柔却又过分压低的声音跟他说话。
他心口跳了很久。
那个时候,大学里,他已经结束了两段恋情,一瞬间,忽然冒出我将来要娶这样的女孩子当妻子才好的念头。
本遗憾两人并无交集的可能。
他在大伯家,抽空给蠢得七窍生烟的小堂妹补她稀烂的数学,她笨,让人无从下手,傻啦吧唧的哭着喊“哥哥,我还是听不懂啊”,几乎要背过去,他尴尬不已,两个人大眼看小眼,都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再见周涤非,是他从小姑娘抽抽搭搭的哭声中逃下楼时,她安静地跟在局促的中年妇人身后,垂着眼帘,在客厅那站着,听她母亲磕磕巴巴不善言辞地跟对方道谢。
陈清焰站在楼梯上看她。
她远比她母亲镇定,也更抽离,但主动开口跟资助她的企业家伯父道谢时,是柔弱的,忧伤的。
同他目光接上时,她却闪躲了,脸微微有点红。
陈清焰想拥她入怀。
然而距离周涤非最后一次说分手,已经有两年,又是没有任何征兆。
他找不到她。
小助手不小心碰到东西,声音一响,陈清焰的思绪断了。
目光跟着简嘉纤细的手臂下去,她的脚很美,修长,白皙,细腻,脚踝棱角分明,刚才陈清焰握着时,留意到。
“平时做剧烈运动吗?或者是,做瑜伽这一类拉伸吗?”他回到正轨。
简嘉支吾着,突然心虚:“嗯,练瑜伽。”
她扎头发的那是什么?鞋带?陈清焰见她又低了脑袋。
旁边全程围观的小助手突然插嘴:“陈老师,上回那个病患也练瑜伽的,这几年这样的病例似乎多了。”
说的简嘉心里一沉。
脸色顿时变了。
陈清焰移开目光,点点头:“以前关节科通常都往股坏上怀疑。”又问她:“拍过片子吗?”
简嘉非常茫然地看向他:“没有。”
“问题应该不大,这样,先预约个核磁共振,现在不能确诊,我帮你转关节科,不用再挂号。”陈清焰拿起笔,头也不抬,“叫什么?多大了?”
简嘉小脸刷白,手足无措地愣在那儿了,脑子里,全都是“我肯定完蛋了”这样的念头呼啸而过,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响起:
“医生,我是不是得了很重的病?会死吗?”
她从小就怕死,有梦为证,迷糊中回到抗日战争年代,一枪打到腿上,简嘉捂着伤口毫不犹豫当了汉、奸,醒来,觉得非常羞耻。
陈清焰抬头,她原来长了一双水光荡漾的眼,这样自己把自己吓半死的病人每天都有,他话少,通常沉默,直接摇头,不肯废话。
看着这双眼,陈清焰慢慢笑了,逗她一句:
“谁告诉你的?”
“我查的百度,我觉得自己的症状跟重病很像。”简嘉老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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