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向晚微微叹息,“宁端,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我若是点了头,收益的人只是我,你得到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我不能这样对你。”
宁端难得有些焦躁,他悄悄将身侧的手指握成拳头,极力放缓音调,“不麻烦,定亲也能帮到我。”
席向晚一怔,“真的?”
“自然。”宁端面上全然看不出他正在飞快思索一个合理的借口。“……嵩阳长公主,有意替我牵线定亲。”
听到这位地位尊崇的长公主名字,席向晚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上一次国公府归来之后她莫名其妙给自己的赏赐。她笑了笑,这下心中轻松不少,“那就是互惠互利了。”
“是。”宁端有点心虚。
“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席向晚笑盈盈道,“你刚才为什么生气?连话都不和我说?”
宁端自然不能将真实原因说出口。他抿直了嘴唇,迎着席向晚的笑脸,只觉得耳根一点一点微妙地发热起来,干脆一夹马腹让马重新跑了起来。
席向晚一个分神就将视线转了开去。
宁端轻松了口气,这才想到了合适的答案,“樊家能瞒都察院这么久,势力不容小觑。”
“这倒是。”席向晚叹了口气。她倒是有一些关于如今樊家的隐秘信息能够提供,可这些信息情报别说是外人,就算是樊家自己人中,知道详细的也甚少,若是她贸然开口暴露出去,又是另外一番麻烦。
“你不必担心这些。”宁端听她叹息,便说道,“樊子期娶不走你。”
这说法虽然有些怪异,但席向晚还是跟着点了头,理智道,“樊子期应当不会和你抢人。”
宁端没再说话,他轻而慢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将从两耳旁呼啸而过的血流声稍稍平复下来。
他其实内心有两份惭愧。
赐婚的手诏,他原本明明打算好就那么放一辈子不用的。
可见到席向晚宁可犯险自伤也不愿意嫁给樊子期,他一时嘴比脑子快,居然不假思索地就利用了她的困境。
即便在定亲前面补上了“假”这个字,也掩盖不了他昭然欲揭的私心。
宁端缓缓将这一长口气吐出,前所未有地察觉到一点:他其实,从来没真正打算将那道赐婚圣旨搁置过。
他想用得不得了,只是克制着一直没给自己机会。
而现在,席向晚自己点了头。
第88章
宁端放慢了速度后, 车夫很快赶着车从后头追了上来, 碧兰等到了近前才敢小声唤席向晚, “姑娘。”
席向晚扭头见到马车已到了近前,便对宁端道,“我先回府, 迟了母亲要担惊受怕。”
宁端低低嗯了一声, 却没直接将席向晚放开, 而是顿了顿道, “我……这几日便去拜见你父母亲。”
“好。”席向晚笑着应了, 就见宁端翻身下马,将手递给了她。
席向晚踩着马镫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交到宁端身上,被他稳稳地扶下了马, 又道谢道, “今日谢谢你赶来救我。”
“如今我和你之间,已经不需要言谢了。”宁端松了手,淡淡道。
席向晚原先心中还有两分不自在, 可见宁端表情如常,想到自己也勉强能算是嫁过两次的人,跟着冷静了下来, 轻轻一福身,“你快些回去吧,不可比樊家更慢了。”
宁端不言不语地将席向晚送上马车,视线扫过车夫和碧兰,才重新上马, 这次全速往汴京城的方向奔去。
他这一冲动地出城救人,后续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樊家,都察院,皇帝……
……可在他脑中一而再再而三跳动着的最大困扰就是,如何提亲。
樊家当初是前后找了两位侯夫人去的席府,说媒之人身份越高,当然也就代表夫家对这桩亲事越重视。宁端自忖,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第一步上面被樊家比了下去。
而席向晚则是坐在马车里一路慢悠悠地回到了王家中,马车直接停在门口,身上披风脱了以后倒没什么血迹,在碧兰的遮掩下很容易就进了府邸里,只把门房给吓了一大跳。
她先是换了身衣服重新打扮之后才去了母亲那头,被问起时,也只推说身上衣服半路弄脏才去换了的,王氏和齐氏并未疑心。
路上发生的事情,席向晚没有告诉王氏,只安静地陪王氏用了饭。
不过即便他不说,这事也不会不了了之。
宁端虽然当时是单枪匹马杀到,但他其实应该是有个很好的借口的——前段时间因为那封传得满城都是的信而被皇帝在心中记了一笔的樊家,就是很好的借口。
皇帝想办樊家,但又找不到理由和机会,那么在汴京城外杀人越货,岂不就是一个极好的罪名?
席向晚想着如果自己是宁端,就一定会用这个理由去应付皇帝,从而解释他为什么要冲动地离城救人。
席向晚能想到的事情,樊子期也能想得到。
因为不想和宁端正面交锋,他当时下令让所有人暂时先撤退,片刻后回到原地想要将留下的尸体带走时,那里满地只有血迹,哪里还有什么剩下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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