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樊子期颔首, 满意道,“接下来,席府就该分家了。他们分家时,还需多盯着些,该是大房的,就被让其他人拿走。”
“是。”
樊子期拈了枝花,低头嗅了一嗅,突然问道,“承洲呢?有几日没见到他了。”
“二公子说汴京城中美人儿多,借着商会的名义出去巡铺子逛勾栏瓦肆了。”
“是吗?”樊子期笑了笑,他轻轻将象牙色的含笑花按进了墨汁未干的砚池里,将花瓣和金色的花蕊都浸染成了黑色,“……兄弟一场,只要他有分寸,便随他去吧。”
属下应了是,又道,“六皇子今晨派人送帖子来,想约公子去嘉木茶庄饮茶。”
“六皇子?”樊子期转念一想,笑了,他松开花枝,起身到银盆边上仔仔细细地将手洗了干净,边擦拭边道,“可,我明日一早便可赴约,去回了六皇子吧。”
“是。”
“六皇子的伴读,是不是席府三房的少爷?”樊子期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地问道。
“正是,席泽成是现今席三爷席存学的长子。”
樊子期若有所思地将干布放到一旁,端详着自己修长干净的手指,半晌才道,“我记得席泽成此人性情浮躁,是怎么被选上成为六皇子伴读的?”
伴读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职位,而是象征着谁家又和哪个皇子走得更近了一些,都是要皇帝点过头才行的。
六皇子,再陪一个席泽成,还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这一主一仆,性格倒是极为相似,刚愎自用,自作聪明,十分匹配。
樊子期到汴京城的这些时间里,除了打理樊家在汴京城的情报网和生意和接触席向晚以外,还做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比如,他接触了许多汴京城中的大家族,又见过了全部的六位皇子,在心中对这六人有了初步的印象和评判。
六皇子虽说是六个兄弟里面据说最得皇帝宠爱的,对此人寄予厚望的樊子期在见了六皇子本人之后,却有着说不出的失望。
传言并不属实,那许多被冠在六皇子头上的政绩,怕也根本都不是六皇子自己亲手做出来的,而是他皇贵妃的母亲和舅家想方设法移花接木的。
不过,不聪明的人,也有专属于不聪明的人的用法,樊子期从不嫌弃任何一颗未来也许能派得上用场的棋子。
“在六皇子陪读选拔时,十二人的世家子弟中,皇帝的问答,席泽成答得最好,行云流水,字字珠玑,得了皇帝的赏识,是钦点给六皇子的。”
“字字珠玑……”樊子期轻轻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仿佛四季百花都会跟着盛开,是极致的干净清澈,令人挪不开眼俯首称赞——可一直跪在地上的属下,却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樊子期的眼睛。
“皇帝可不是蠢货。”笑罢,樊子期轻轻叹道,“席泽成想来明日见得到,让人仔细着席府和席向晚,还有宁——罢了,这时候不要去碰都察院,只看着席府便好。”
“是,公子。”
待属下领命消失,樊子期才又踱到了窗边。
娶走席向晚是得到他想要的那东西最简单的方法。可嵩阳长公主和宁端横插一脚,甚至皇帝也给了赐婚的诏书,那他就不能硬碰硬了。
不过,退而求其次,再徐徐图之,也不是不可以。
比如,先让席向晚的父亲席存林成为武晋侯府的主人,让他们一家人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回到席府之中。
但“名正言顺”四字,有人心中难以苟同。
那日席存彰暗地里修改族谱被捉住,席老夫人当场就毫不留情地将他和他的两名心腹下人送到门口亲手交给了王虎和都察院的人,但和席存彰暗地里同谋的两名族老却免于一难。
——这当然不是席老夫人宽宏大量到了这个地步,而是从祖宅一共就赶来了四名族老,这是席存林想要继承家主时最少需要在场作为见证的族老人数。
如果将这两人也送官,再另找两人过来,那又是许长的时间,夜长梦多,席老夫人不愿意多等,只严厉敲打了那两名族老。
那两人也明白自己是侥幸逃过一劫,连连对席老夫人承诺不会再走错路做错事,才被席老夫人放出了院子。
但如今这四名族老不再住在外头,而是席老夫人让下人们从席府里收拾出了个院子来给他们住,说是接风洗尘,其实就是变相软禁,不许他们离府私自和任何人接触。
席存彰还在都察院里关着,能摸得到就在眼前晃悠的侯爵位置的,除了席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席存林,就只剩下老二席存博和老三席存学,这两人嘴上不敢说,心中却十分在意爵位的归属。
原本眼看着老大已经被逐出家门,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将他除名,谁知道天大的狗屎运掉在大房头上——靠卖女儿就翻了身!
“老四也是个不顶用的。”席存学忍不住对唐新月抱怨道,“那日哪怕他手脚再快一点,族谱上就没有老大这个人,那时候管他是不是嫡子,都不是席府的人,难道还想承爵不成?偏偏被那晚姐儿捉了个正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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