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在将穆君华送给三法司之后, 特地派人低调地送了谢礼给席向晚,双方心照不宣。
若不是席向晚提到那句似是而非的话,国公夫人也不会对穆君华就此上了心,而后捉到她偷偷绞了镇国公头发又背着人焚烧作法。
席向晚听了翠羽的禀报,方才知道她先前所猜的竟是八九不离十——镇国公陡然病倒, 不是因为蛊术,而是因为厌胜!
厌胜之术又称压胜,时而用来镇宅,时而则用来害人。前者倒也罢了,后者这等邪门歪道,在大庆原是严令禁止的,但民不告官不究,暗中终归还是有许多民间的道姑婆子等等做着类似的生意。
谁能想得到,堂堂镇国公府中,他最重新的爱妾居然也是玩弄巫术的高手?
大理寺在将穆君华人带走的同时,也从她的院子和屋内搜走了许多厌胜有关的符纸木偶等等,更有整整两叠剪好的纸人,色彩不一,上头写着不同的年庚八字。
这样大的案子,自是三法司共同会审,这些年庚八字找人的事情,都察院处理起来比大理寺要快得多了。
而顺着这些八字一个个摸下去,三法司竟发现每一个都能查得到是谁。
镇国公本人自是不必多说了,此外镇国公夫人、世子、府中下人、乃至于席卿姿,年庚八字居然都在纸人上出现过。
“大人特地看了,上头没有姑娘的。”翠羽说到这里,特地详细补充道,“除去包氏与席卿姿之外,并没有席府其余任何人。”
席向晚却没有觉得轻松下来,“唐新月送出去的那封信,仍然查不到是送去了什么地方吗?”
“查不到。”翠羽轻轻摇头,“姑娘疑心国公府一事和那唐氏也有干系?”
“只觉得……不该这样简单。”席向晚沉吟片刻,才道,“宁端该要忙上一阵子了吧。”
光是六皇子和樊家的事,就够都察院在上头耗时间的,如今镇国公府这场大案一出,在水落石出之前,三法司谁也闲不下来。
翠羽想了想,道,“可大人让我转告说,与姑娘的约定他会记着的。”
这话没头没脑,也只有席向晚和宁端两个人能听得懂了。
然而汴京城今年的第一场雪虽然来得早,第二场却比席向晚想象中迟了许多。
整个十一月,发生了许多大事。
月头上时,六公主突然高调地与樊子期走近,两人看起来十分亲密,让不少人暗中猜测是不是好事将近,皇帝和皇贵妃的态度却都十分模棱两可。
初七时,镇国公突然病倒,太医院忙得团团转也诊断不出病因,险些一命呜呼。
初十那天,席包氏在狱中招供,称穆君华是凭着一手巫术玩得好才能被镇国公纳为妾。也正是同一天,穆君华果然因为玩弄厌胜之术被国公夫人当场逮住送官。
三法司会审了整整十天,穆君华闭紧了嘴不招供,寻了狱卒松懈的时候,于十一月廿一在狱中自缢而亡。
然而都察院仍旧顺着穆君华院中的下人以及绘符的材料追查了下去,最后证据竟一路指向了和大庆隔着一座沙漠的邻国东蜀。
大庆建国到如今,才刚刚是第二任皇帝。
王家之所以有那么大的重量,自然是因为他们是开过功臣、手握重兵,并且,建国才过了没有多久,元勋仍在,自然不是轻易能动的。
先帝都曾经是和王家的前辈一起上过战场的,差点就和现今的王老爷子结拜兄弟,被王家前辈好说歹说给拦住了。
皇帝的把子哪里是那么好拜的?只看王家的开国元勋走了没多久,王家险些就倒了也能想得到,在多疑的皇帝面前想当重臣,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王家如是,未来的宁端也如是。
王家上一辈在开国时是定海神针一般的用兵之神,曾经领导过诸多战役,其中最有名的一场就是和东蜀的沙漠之战,于天人绝境中打了一场绝地反击、以少胜多的胜仗,至今仍然被人津津乐道口耳相传。
东蜀和大庆之间那片沙漠因为多见胡杨,民间俗称为胡杨大漠,那场重要到足以左右大庆见过与否的名战也就此命名为胡杨之战。
胡杨之战中,东蜀作为敌军,狠狠地丢了一回脸。大庆建国时他们就未派来使庆贺,近几年两国更是摩擦不断,两看两相厌。
这两年,大庆在胡杨大漠附近的军力是越投越多,一点也不敢松懈。席向晚的二哥就在那头的边关上服役。
若说东蜀是硬攻不下,想另寻他法从内部瓦解大庆的肱股之臣,倒也不是说不过去……美人计自古以来都是只要用在刀刃上,连祸国都可以一试的好计谋。
在都察院证实了穆君华的奴籍确实是伪造的之后,皇帝下早朝后发了好大一场火。
“他们能安插一个人到朕的官员后院里,就能安插第二个、第三个!谁知道多少官员上朝时对朕说的话,是不是都被女人枕头风吹来偏听偏信的?”永惠帝重重将拳头砸在面前龙案上,面色凝重,“仔细地查,不论是汴京城还是地方上,五品……不,六品以上的所有官员家中妻妾、全部都查一遍!只要有一处对不上,统统造册投入牢中,不得赎人!”
跪在室中的的众官员无人应声,他们知道这话不是对他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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