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飞快地展开后头的几页信纸,果然密密麻麻都以陈述口吻坦白了朱家这些年做的见不得人的诡事,最后则是有签字和血红的手指印。
钱伯仲只扫到其中三两行内容就不由得心惊不已,“朱家的胆子也忒大了,不仅私底下拐卖良民,居然还和东蜀做生意!”
宁端正将一大碗打得细腻均匀的豆腐脑放到自己面前,闻言顿了顿动作,深觉钱伯仲这颠三倒四的念信功夫不行,可又不想冷落这碗珍贵的豆腐脑。
思量不过瞬息的功夫,宁端一手拈起勺子,冷声道,“好好念,从头开始。”
钱伯仲的心神全被后头的证词吸引,看得正心惊肉跳,又被宁端给拉回了思绪,想到自己是该读信的,有些尴尬地清清喉咙,从头开始念起,“副都御使亲启……”
五皇子这信显然写得匆忙,字迹颇为写意,字与字都连在一起,内容也不长。
大意是说,他设法说服了朱家家主朱坚,令其吐露了一部分朱家在暗中做的交易,作为交换,他们想要保住朱家眼下几个最出色年轻人的性命。
听到这里,宁端略微皱了眉,但还是默不作声听了下去。
这是代价的话,朱家提供的信息必须要能称得上这份恩惠才可以。
五皇子精炼地将朱家的罪恶滔天用几句话就总结了,其中包括拐卖良民且绕过大庆律法私下出售谋取暴利、协助东蜀将粮草运至西承助力一名亲王夺政、以及其余一些相比之下无关痛痒的罪名。
这前两条,才是最致命的。
钱伯仲一边念一边看,到那证词的部分简直有些汗流浃背,难以想象一个世家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在私底下做这样大的生意。
东蜀可是到现在都和大庆之间杜绝任何往来的!早些年时,往东蜀探亲的人都会被永惠帝当做通敌之人毫不犹豫地砍头,朱家哪来的豹子胆去协助东蜀往西承左右政权?
尤其是想到西承使团不明不白地就在汴京城里死了个人,钱伯仲脑子里的阴谋转得就差飞起来了。
他口干舌燥地将三份证词都念完的时候,仿佛自己也经历了一场严刑拷问,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正要问宁端的意见,却见他正平静地伸手将空了的海碗放回盒子里,顿时有些恍然。
他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看大人这番模样,或许早就料到了这么多。
宁端将木盒的盖子扣上,淡淡道,“没提到樊家一个字,却说等到了汴京面见四皇子再详说,他是想在手中扣一份筹码。”
宁端和四皇子从朱家身上最想挖出的,却都和樊家息息相关。
钱伯仲点头,“是这个道理。朱坚口风这样紧,也不怕没命到汴京!”
“这是他唯一的保命符了。”宁端倒不觉得意外,他的手指搭在木盒顶上,整个人比先前看起来气定神闲不少,“四皇子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寅时便从天坛出发,估摸着晚饭左右的时分便能到了。”
“我还一时走不开。”宁端便道,“你稍后去一趟牢里提审朱家的牙商。……再派人往席府送句话。”
钱伯仲莫名有些心潮澎湃,“送什么话?”
“就说,”宁端顿了顿,“太甜了。”
钱伯仲嘴角一抽:方才那豆腐脑上,撒的花花绿绿那些可不是糖吧?
第157章
是夜丑时, 席向晚被翠羽小声喊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稍稍停顿一会儿, 立刻清醒过来, 翻身起来拢过翠羽盖到她身上的外衣,“有动静了?”
“樊家的人已经从晋江楼出发了。”翠羽低声道,“就是朝四平巷去的。”
“好。”席向晚合衣坐到床头, 捧了翠羽递来的热茶, 没喝, 而是道, “什么时辰了?”
“丑时有一刻钟了, 姑娘。”翠羽仍旧有些犹豫,“姑娘,真的只看着, 不去将樊家的人留下吗?这次都察院的人早有准备, 从晋江楼一直跟着他们去四平巷,等他们到了那个院子里就立刻将人就地围住抓起来不行吗?”
“你觉得,樊家最不缺的是什么?”席向晚反问她。
“钱?”翠羽猜道, “樊家富可敌国,这也是他们占据岭南的最大本钱和立足根本。樊家一倒台,大庆或许都会不好一阵子。”
“不是钱, 也不是权。”席向晚淡淡道,“樊家最多的,是死士。你知道樊家养了多少死士吗?”
“樊家自己在岭南养着私军,死士想来也不会太多,既然姑娘问了, 那我便往大里猜……”翠羽顿了顿,胡诌道,“六百人?”
席向晚看了她一眼,笑了,“光是我知道的,最多的时候,一共九千人。”
翠羽立刻摇头,“姑娘又说笑了,樊家的权力这样大,被允许养的私军也只有三千人的规模,禁军上下全部加起来不过五千人,死士可不是那么好培养的,动辄更新换代,消耗极大,养一个所需要的花费都是天文数字,就算对于樊家来说,九千这个数字也太耸人听闻了。”
“你以为,樊家为什么有这么齐全的情报网?”席向晚笑道,“樊家的势力,比你猜想得要大得多,这是先帝在位这么多年也不去动它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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