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还放着一壶酒,那是早已替新人准备好的合卺酒,席向晚打开盖子闻了一口便觉得醉了一半, 皱着鼻子放了回去, 心道也不知道自家兄长们会不会又不知分寸给宁端灌了酒下去。
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碧兰敲门进来说宁端来了的时候,席向晚一开始还没闻到酒气,反倒是好闻的皂角香气, 才意识到这人酒宴完了之后竟然还去沐浴了。
可宁端进了屋子里,好一会儿没说话,席向晚只听见翠羽几人离开的脚步声, 不由得往门口看了一眼。
紧接着是轻轻的金属碰撞声,席向晚侧耳听出那是李妈妈刚才取来的如意称,便仰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我。”宁端低声道。
席向晚下意识偏了偏头,从他向来果决利落的声音里听出两分凝滞,笑道, “我知道。”
宁端这才慢慢靠近她身旁,用如意称将盖头挑了起来,席向晚的面容便自下而上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盈盈带笑,比美人图不知道灵动飘逸到哪里去。
她平日里不怎么妆点自己便已经美极,盛装之下又多出几分往日鲜少见到的明艳和张扬,令脑中仍留存着醉意的宁端目眩神迷。
席向晚含笑看了宁端半晌,却笃定了自己心中先前的念头:宁端果然又喝醉了。
于是她主动伸手将宁端握着不放的如意称抽了出来,柔声问他,“还要再喝一杯的,只沾沾嘴唇可好?”
宁端慢慢地点了头,动作迟缓地看着席向晚站起身来,又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走到了桌边,见到放在那儿的一对酒杯,才露出恍然的表情。
嵩阳千叮咛万嘱咐,洞房花烛夜之前,合卺酒是一定不能忘了喝的。
宁端义不容辞将酒壶从席向晚手中夺走,只给她的杯中倒了薄薄一层,自己倒是倒了一整杯,两人一前一后举起被红线系在一起的杯子要饮下时,才发觉那绑在两只酒杯之间的红绳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总之两人坐在相邻的两张凳子上,竟也不能同时仰头饮酒,不得不迁就着绳子的长度往彼此靠去。
等宁端能将杯子举到自己嘴唇边的时候,他已经是在能数清席向晚有多少根睫毛那么近了。
宁端在自己如同战鼓声的心跳中屏住气息,将杯中美酒一口饮尽,酒气蒸腾间神智又被磨灭了三分,张口喊席向晚的小名,“阿晚。”
席向晚比宁端先一步将酒喝完,闻言眨巴眼睛回视他,轻轻应道,“嗯。”她伸手碰了碰宁端泛着凉意的手腕,道,“你方才沐浴了?”
宁端以不轻不重的动作反握住她的手指,“不想一身酒气来见你。”
席向晚没挣,倚在桌子上支颐看他,烛光好似跳进了她的眼睛里似的那么温柔,“合卺酒也喝过了,此后……我该改口叫夫君了。”
宁端的耳根红了起来。但他想了想,又认真道,“你愿意喊什么便喊什么。像从前一样喊我的名字,也很好。”
“我原本想要迟一些再告诉你的。”席向晚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道,“不是现在,而是等樊家,西承……这一切或许现在还看不见的风险都度过了之后,再告诉你很多事情……例如,假定亲这些。”
听见假定亲三个字,宁端的神智倏地被拉了回来,整个人清醒几分。看着眼前面染酡红的席向晚,他突然回想起年夜那日的席向晚只喝了一小杯几乎没什么酒气的屠苏酒便醉了。
而今日的合卺酒闻起来可醇得很,方才流入喉咙的时候也并不那么和顺。
席向晚却毫无自觉地继续往下说着,“可你看,你总是这么担心,一来二去,反倒好像我被你拿捏了似的。我活了这么多年,总觉得这时候先低头有些不甘……”
宁端边心道你不就活了十五年,边弯腰直接将席向晚从凳子上轻松地抱了起来。
席向晚显然有些迷糊了,她一腾空便动作极为自然地伸手去搂宁端的脖颈,边追问道,“……你在听没有?”
“听着。”宁端三两步将席向晚放到床上,伸手想将她头顶巧夺天工缀满珠玉的凤冠摘下,却不得要领,不得不稍稍抬高声音叫了翠羽进来。
翠羽刚听见自己名字时还当自己听错了,宁端喊第二声她才如梦初醒地转身推门进去,“大人?”
席向晚迷迷瞪瞪看了翠羽一眼,道,“翠羽来做什么?”
翠羽:“……”她也想知道。
宁端搂着东倒西歪软得没了骨头似的席向晚,抬抬下巴朝翠羽示意,“将她的凤冠摘下来。”
翠羽了然,她早上是看着这凤冠被戴到席向晚头上去的,自然知道固定的几处位置隐藏在哪里,上前三两下就将沉甸甸的凤冠摘掉了,正要告退,却又被宁端喊住了。
宁端犹豫片刻,将这一小会儿功夫就已经半梦半醒的席向晚扶正,低声吩咐翠羽,“替她更衣。”
翠羽:“……”她瞠目结舌,压低声音道,“大人,这可是您的洞房花烛夜!”
宁端看了她一眼。
翠羽立马闭嘴,上前接过席向晚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便开始解嫁衣,边偷偷地往后看了眼已经离开床铺的宁端,见他似乎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才大着胆子道,“大人难道今夜不打算宿在姑娘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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