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了美娘卖身契的小殿下,正义愤填膺的想张口,却忽地发现,说什么都不对。
难道他能当着众人的面,说林俊仁不是个东西,能卖女儿一回,就能卖她第二回么?
这样固然能救美娘,但美娘的名声,也彻底毁了。
世人不会知道这么多,他们只会认为,一个这么糟糕的爹,怎么可能生出一个好女儿?
所以林俊仁不好,美娘必然也好不到哪去。
但要是把卖身契给了林俊仁,那岂不是把美娘重推进火坑。她还拿一千两银子赎身,又有何意义?
想打老鼠,又怕伤着玉瓶。
就是小殿下此刻的感受了。
怎么办?
一时之间,闵柏陷入两难。
何知府思来想去,只能悄声建议,“殿下,要不,还是,先给他吧。”
毕竟,一个孝字,压死人呐!
就算明知林俊仁不是个东西,但美娘还未成年,身为亲爹,他就有权掌管女儿的一切。
若林俊仁没来还好,但这会子他偏偏来了,扣着美娘的卖身契不给他,还当真说不过去。
闵柏自然知道这道理。
而徐贤妃,还在厉声催促,“皇儿你是怎么了?你还扣着人家卖身契干嘛!”
小殿下急切的望向美娘。
却见小姑娘的脸,一点点的白了,然后,冷得象冰!
在见她攥紧了小手,似是决绝的想狠心开口时——
小殿下豁然抢先,“孤就是不给!”
麻蛋!
就算是要背负恶名,他也要先护住玉瓶。
然后,在听到身后小太监,满头大汗的悄悄挤出两个字时,如闻天音。
“银子,她这银子还没还上呢,凭什么给?五百两银子,按母妃说的,汉王府出了。至于这卖身契,等那一千两送来再说!”
徐贤妃目瞪口呆。
这一招耍无赖,似曾相识啊!
美娘暗松了口气,才觉浑身脱力。
她方才都打算拼一个不孝之名,自己抢下来了。
如今甚好。
她的名声保住了,小殿下,小殿下也没多大折损。
毕竟年纪还小呢,干些无赖事,那不是情有可原么?
何知府也呵呵道,“林俊仁挪用公款在先,确实不适合保管这样贵重之物。万一他回头拿着卖身契又把女儿卖了,娘娘的账怎么办?”
本宫,本宫一点也不心疼那五百两银子!
徐贤妃怄得吐血。
指望柳娘子和林俊仁再出奇招。
可柳娘子底牌用尽,无再战之力。
而林俊仁,也只能谄笑着上前求饶,“怎会?卑职,不,小民,小民还有个儿子,正在观外,要不将他押到王府,换女儿的卖身契?”
“多此一举!”何知府拂袖不悦,“押你儿子,跟押你女儿有何区别?或者说,你是当真打算把女儿拿去卖钱,才一定要把她这卖身契要去?”
正是。
林俊仁敢做不敢认,只得眼巴巴的问,“那等我女儿送银子来的时候,这卖身契是不是就还我?那,那小民能去汉王府外等着么?”
这,这竟还是个牛皮癣。
“林俊仁,你不要脸!”
一个白弱青年从殿外闯进,骂出许多人的心声。
“就算美娘赎出卖身契,也不给你,给我!”
“你,你是谁?凭什么跟我抢女儿?”
林俊仁暴怒,差点就想跟人拼命。
这哪是抢女儿啊,分明是抢他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青年往美娘跟前一站,指着自己鼻子,叉腰冷笑。
“就凭我是她亲叔,林俊武!”
林俊仁愣了。
再看这青年跟美娘足有五六分相似,且口音也是老家人,想是作不得假。
可自己这个弟弟,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
林俊武道,“你已经把我侄女儿卖过一道了,她就算欠你的生恩养恩,也都算还完了。从今往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你再想打她主意,得先问过我这个二叔!侄女儿别怕,有二叔给你撑腰,往后你爹,再管不得你!”
小美娘,激动得热泪盈眶。
只听他这一句话,小美娘就知道,这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闵柏的一颗心,也终于落回肚子里。
二叔哇,你来得太及时了!
可林俊仁不服,厉声嘶吼,“我这亲爹还在呢,她凭什么跟你这二叔?长兄如父!这个家,还轮到你作主。”
“虽说未成年的子女须归父母,但无论是世俗民情,还是本朝律法,皆明文规定。若父母任意苛待或买卖子女,子女可随其意愿,选择与叔伯一起生活。小美娘,你可愿随你二叔一起生活?”
“我愿意!”
就算不知这个走进来的老道是什么人,但美娘几乎是想都不想,就高声答出这句话。
老道长点头微笑,接着又道。
“咱们再来说说长兄如父。虽说民情律法,皆承认这一条,但也明文规定。成年的兄长在父母过世后,对未成年的弟妹,有抚养之责。林俊仁,你却是在爹娘死后,把一对嫡亲的年幼弟妹扔在老家,十几年不管不问,又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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