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死死攥着佛祖,挑眉道:“眼下这当口,还怕这点小事儿?若成了,从此就是咱家说了算。若不成......诛九族的罪过儿,也不差县主这点屁事了。”
吴氏不是傻子,这一晚上看下来,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可实在太吓人了,她不敢深想,只得压下想法,胡乱忙活着。此时婆婆终于把话说透,她呼吸一滞,又看了看抱着孩子的李绣。咽了口唾沫,讷讷问:“三爷真是那个心思?他、他这是反了?”
最后两字飘得都跑了音儿。
见她吓着了,李绣连忙道:“爹爹他们此刻已进了皇城。事已至此,娘也别忧心了,咱们一同等信儿便是。”
吴氏捂着脑门子倒在圈椅中:“合着你们都知道,又都瞒着我一人呢?”
老夫人连忙道:“怎么叫又瞒着你一人?昭儿只与我透了口风,家里别人谁都不知。绣姐儿是从姑爷那知晓的,可莫要冤枉你婆婆夫君!”
吴氏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是乡野出身没什么见识,来了京都也只在这侯府中前后忙活,可她也明白谋、反是个什么罪过。若是败了,不光她要死,老太太、绣儿绾姐儿要死,连老家的爹娘姐妹也一个都活不了,还有榕儿.......
吴氏一激灵,骤然站起身,“榕儿!榕儿可怎么办?”
去年李榕便娶了妻。说起这门亲事,还害的吴氏与李昭闹了一场。搁她想着,李昭做了侯爷,家世是有了。榕儿自己又样貌不俗,读书勤勉,半点儿挑不出毛病,就该配一个出身高贵门第,性子又温良娴淑的贵女。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与她儿子般配。
可谁想李昭却一意孤行,硬让李榕娶了陶家的独女。
江浙陶家,整个大邺无人不知,陶家的家主陶昀,百姓们对他有个戏称,叫他陶半国。意思是说,他陶家的金银,多到够买下大邺的半壁江山。陶家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他家有多富贵,人尽皆知。
可再有钱,吴氏也瞧不上。自古以来,人就分成三六九等,士农工商那都是在讲儿的,别说李昭做了侯爷成了士族,就是一家子还窝在乘安县种地,那也不该娶个商家女回来做长媳,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因这事儿吴氏跟李昭大闹了一场,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了,可不管她怎么闹,李昭就是不肯松口,认准了那陶家女做儿媳。
后来三书六聘都走了一遍,事情再无转圜余地,吴氏也只能咬牙认了。
那陶氏嫁进来,样貌长得是清秀,若是不说话瞧着便像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一开口便漏了馅儿,竟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走道儿都带风。
为此吴氏愁的是长吁短叹,觉都睡不好,生怕儿子心中藏着委屈。
若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偏那陶氏还是陶昀的独女,家中事事都要她一人担待着。前几个月听说陶昀病重,她便动身回江浙探望,还非拉着李榕同行。气得吴氏又犯了头风。
眼下也不知他们夫妻二人是否还在陶家,若是在倒好了,只盼着这档口榕儿千万不要回来!
老夫人瞧她急的快要厥过去,轻声道:“早就安排好了!榕儿好端端的在他岳丈家住着,柏哥儿也借着书院的名头去了南边。若是咱们事败,南边离得远,他们也有时间想辙跑路。”
见吴氏听完呆愣愣的,老夫人还以为她仍旧不放心,又道:“你还要我把话说到什么份儿上?昭儿给他们留着后路呢!”
哪知吴氏嘴唇翁张,歪头问道:“这么说,不是陶氏作妖拐走了榕儿?一切都是三爷安排的?”
一晚上提心吊胆,这会儿老夫人倒被她气笑了。一把拍在吴氏背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忘挤兑你媳妇儿?我老太太都替孙媳妇儿冤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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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年节,原本内务府已在着手准备着,不少宫殿都提前披上了华彩,透着喜气儿,可今日却四处安静的如同鬼蜮。
血若是溅在地上还好,一会儿便被雪花盖住,看不出来。可还有许多溅在朱墙上,像是黑乎乎的污渍,连成了一大片,碍眼的很。
这些血都是大内侍卫的血。宫中侍卫满打满算只有五百多人,而李昭手下攻进皇城的兵将有五千之多,人数上悬殊太大,侍卫们自然无力阻挡。有些瞧情况不对偷偷往内苑逃的,有些被吓傻了束手就擒的,这些人苟且,但保住了一条性命。
剩下那些一腔忠义以身护主的,便都血溅当场,殉了国。生死关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都从了自己的心。
太极殿内,李昭昂首挺胸站在大殿正中,他抬头望着龙椅上的章和帝,却并无往日恭谨之色。一双眼里带着几分笑意与坦然,倒是当年小罗山初见的样子。
他笑,章和帝也在笑。
“倒是朕看错了人。”他细白的指头按在那份奏折上,沈源死了。
他的外祖父,那个一身倨傲,藐视皇权,笑中总是透着瞧不起他的老头儿终于死了。沈源,邺朝首辅,大半生都用在结党营私,专政弄权上面。朝中的半数官员都是他的门生,可他却未让儿子接手,早在几年前便把独子远远打发到了偏远西南,死前也未让他回京相见。唯一的姑爷英国公,现在又是个瘫子。
群龙无首。沈源生前死死抓着权势不放,谁人也别想分一杯羹。如今他用自己的死,逼的一手建立起来的沈党分崩离析,倒成全了想要重新洗牌的章和帝。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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