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上次就是让许楚验尸,几眼之间居然就看出了凶手,那本领还真有那么点通神的意思。就算她验尸的手段有点......有点匪夷所思,可架不住好用啊。
许楚斜睨他一眼,略所思索便应道:“如此也好,只是劳烦大人派人取了我的工具箱来。”
“哎哎哎,一应物件都给您备齐了,您只管去验尸房就好。”见许楚答应下来,黄大山生怕她反悔,赶忙一叠声的催促底下人去准备。
萧清朗心知她的心情,所以一直没有开口劝阻,见她奔波之后毫不歇息就要继续验尸,才微微皱眉。只是,最终他也没说什么,而是冷静的跟着同去了验尸房。
如今,他都有种错觉了,好似自己对验尸房格外熟悉了。要知道以前纵然办案,他也极少亲自勘验尸首。
到了验尸房,萧清朗自觉的伸手提起验尸所穿的防护衣衫,毫不避讳的给许楚系在身后,而后退后一步冷言旁观。说是冷眼旁观,他却也接了一侧县衙老仵作手中的纸笔准备记录。
那名老仵作早就听闻许楚名号,心里对她的本事将信将疑。信则是几宗案子却是有她的验尸推理过程,做不的假,就连县令大人都连连夸赞。疑则是觉得一个稚嫩女子,就算胆子颇大,从小跟着父亲见惯了尸体,可也不该有那般多的经验。
相比于自己这般积年累月查验尸体跟伤口的老仵作,她简直可以称得上不过是黄口小儿罢了。
许楚见一众人准备好了,这才带了手套取了镊子开始打量起尸体来。
“死者身上伤口深浅不一,多为瓷器扎伤,肉色泛白是为死后形成。”许楚指着章氏身上的伤痕说道,“乍一开好似合情合理,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伤口虽然凌乱,却不难发现胸口致命伤为生前所留,而余下的多是死后补扎上去的。”
“这怎么可能?胸口那一处虽然扎的极狠,可翻开的皮肉惨白无血荫,按洗冤录集记载此为死后所留。”老仵作见许楚稍作查验就行口雌黄,不由得吹胡子瞪眼呵斥道,“我当你真有些才学,却不想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真真是不知所谓......”
他也就是看在许仵作的面子上,否则定要将许楚骂个狗血淋头。
然而许楚并不恼怒,冷静的看了那位老仵作一眼,随后用镊子轻轻按压胸口那处伤痕左右肌肤。却见那处相较于别的地方似是略微干瘪,但上面却又有几颗不明显的水痘状疙瘩。
“这里有什么问题?”老仵作皱着眉头,语气极为不悦,在满是隐隐腐败气味的验尸房中,更显得气压低沉。“稚子手段,不过是一些腐败水泡罢了,尸体存放多日,生了腐败的水泡很是正常。”
第七十六章 静影沉璧(四)
所谓腐败水泡,其实是人死后循环血液流向尸表,血浆渗出血管外在皮肤的表皮与真皮之间聚集,形成的腐烂水泡。
按着常理来说,尸体腐败之前所产生的腐败水泡,其内会充满恶臭的液体,有时也有气体。而水泡内的液体颜色淡红或淡绿,在其胀破后,表皮剥脱,淡红色、褐色或者淡绿色的皮表显露出来。
“先生既然说出是腐败水泡,那大概也会知晓,一般而言,最先出现腐败水泡的部位是腹部两侧,随后是腋窝和胸部两侧,并多出现于腐败发展较快的尸体。”许楚看了一眼自己镊子所按压的地方,心知时间已久,水泡多已破裂,余下几个极其微小并不足以让人用肉眼看出其与真正的腐败水泡的不同。
然而既然前辈说了洗冤录,那她自然也能借用古人智慧。
“洗冤录曾有按语,冬季一般不会出现腐败水泡。”许楚看着他,声音并无起伏的解释道,“唯有烫伤会造成这般状况。”
老仵作一愣,自他出师以来几十年经验,所验看尸体多不可数,怎会不知烫伤跟腐败水泡的区别?可是瞧着许楚言之凿凿,他纵然觉得荒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只得皱眉道:“那伤痕又该如何讲?”
“晚辈幼时喜玩闹,曾将滚开的热水浇洒到刚刚宰杀的猪身伤口之上,却见那伤口附近皮肉瞬间泛白,且未再有血荫出现。晚辈以为,若以开水重烫尸体身上生前所留的伤口,鲜红的伤口便会血肉泛白不再凝聚血荫。”许楚看着面色有些发白双唇紧闭的老仵作,心里无奈叹息一声,大周朝到底还是封建时代,女子之身的仵作本就让人轻贱。更何况,她年不过二十出头,相比于眼前老仵作,当真不算能让人信服的。
要不是萧清朗的身份跟信任,估计她现在还只能在村中帮着收敛尸体,或是查看一些旁的仵作不愿接触的尸首。若是运气好,许能接个探案的私活儿,却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况且《折狱龟鉴》中也曾有言,急死者尸斑出现早而且浓密。可章氏纵然身上尸斑已然转绿,可却并不算多。”
“当然若是前辈觉得特征不够,那解剖之后自然能看出分晓。”她的性情算不上嫉恶如仇,但对上验尸之事却丝毫不愿退让。
说完这话,许楚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萧清朗,毫无意外的就撞入了一双冷静的眸子里。她微微发愣,莫名的像是看到萧清朗轻笑一声似的。
须臾之间,许楚握着验尸刀的手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好像自己验尸越发随意了,就连解剖都不再像曾经那般思之又思,唯恐惹了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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