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朗在远一些的圆桌旁坐下,冷眼旁观着屋里的摆设跟伺候的奴仆。虽说是老夫人的房间,可屋里摆设略显陈旧,且奴仆很少,带上门口穿着粗布衣裳的粗实下人也不过三人伺候着。
再看取暖所用的火炉,炭火并不算旺,所以屋里还有些冷清。甚至比不得之前他们所待的客厅之中的暖意。
他拂袖伸手去取桌上放置的茶壶,待到茶水倾倒而出,才发现这茶水都是冷的。
萧清朗不动神色,将这些异常记在心上,然后仔细听着许楚循循善诱的问话。
“老夫人,你可记得去年入冬时候,你是怎么落水的吗?”
宋老夫人皱着眉头苦恼的思索起来,片刻后,她脸色一变瞬间像是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恐惧中,语无伦次道:“不能说不能说,有鬼,是鬼……我看见了,那鬼穿着白衣对我龇牙咧嘴的……”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场景,使得整个人都剧烈颤栗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睛更是赤红一片,一边往床脚下躲闪过去,一边猛烈摇头说道:“是双娘,我知道是双娘跟肖华回来了,双娘跟肖华回来了……”
说起双娘来,宋老夫人彻底陷入了癔症中,又哭又笑颠三倒四的说起胡话来。不过许楚还是从她口中清楚的听到了两个人名,她刚要再问,就见宋老夫人突然拽起被子蒙到头上,哭啼起来,嘴里再度嘶吼道闹鬼了闹鬼了。
许楚看着再无法询问到什么,索性又交代了几声,就跟萧清朗一同往外走去。自然,作为宋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婆子,李婆婆自然少不了亲自将人送到院子里。
出了房间,许楚才犹豫着问道:“老夫人如此状态,你家老爷就没有想过旁的法子帮着老夫人看看?”
李婆婆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哪里能没有看呢,只是请了几个大夫,都被老夫人吓跑了。后来老爷特地从京城延请名医开了方子,只可惜越吃老夫人的情况越差,如今更是没有一会儿清醒的时候。”
许楚点点头,感到萧清朗在广袖遮掩下在自己手心写了几个字,她复又问道:“那你家老爷可会常来?我看屋里甚是冷清,怕是你家老爷来了得要发作了吧。”
李婆婆叹口气,无奈道:“以前老爷也是常来请安,可是老夫人发起疯来时候,常常会打骂老爷,好几次还将老爷抓的满脸血道子,嘴里还总说老爷是肖华的鬼魂变得,她得杀了老爷……”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噤声了,然后略带歉意的说道:“这事儿实在是无稽之谈,不过因为破了脸,所以老爷的公务也被耽搁了好几日。后来为着避免再刺激老夫人,也免了俩人再生冲突,老爷就不常来了。”
“不过老爷是个孝顺的,刚刚为官时候,无论天多晚,老爷都会在门外给老夫人请安才歇息。有时候老夫人歇下了,老爷也会静静的在门外行了礼,然后才走。大冬天的,甭管多早,在老爷去衙门之前也总会如此。”
“真是物是人非,也不知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好端端的家就成了这副样子。大老爷一家,家破人亡。二老爷家,又成了这番场景。”她说着,就忍不住抹了抹眼泪,“不过也亏得我家夫人贤惠,时常来陪着老夫人跟老太爷。”
“说起来,二位贵人应该见过我家夫人了吧。以前我家夫人就是个钟灵毓秀的人儿,跟老爷情投意合,很得老夫人跟老太爷的喜爱。而今老夫人虽然时常魔怔,可依旧最喜欢听夫人来念话本子。”因为之前许楚曾说想要拜见探望一下老太爷,所以此时李婆婆一边说着话,一边把人往跨院里带。
许是这些话在心里压了太久,又或者是年纪大了所以回忆就多起来了,她见许楚听得认真没有任何不耐烦,不由得就越说越多起来。
“只是苦了夫人。”
话说道这里时候,几人也到了老太爷所在的房间中。这里比老夫人所住的房间更加不堪,依旧是冷冷清清,边上只有一个小厮伺候着,此时也正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
屋里烧着火炉,里面炭火明明灭灭的只有薄薄的一层,三面窗户都紧紧的关着,使得满屋子都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跟霉味混杂的气味。
而老太爷歪歪斜斜的躺在床榻上,纵然捂着厚厚的棉被,却也难掩瘦骨嶙峋的沧桑。
许楚心里暗暗惊诧,再怎么说,好歹也是通判大人的父亲,怎会如此形销骨立?就算中风了,甚至受惊过度了,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模样吧。
她目光扫过八仙桌上的还未收敛的碗筷跟盛着汤药的瓷碗,心道看来宋家隐藏着的,可不只是杨姨娘那一桩诡事。
因为老太爷是男身,所以这一次萧清朗上前神色坦然的拱手拜见。
“晚辈周云朗,见过老太爷。”
宋老太爷歪斜着嘴,目光浑浊的咿咿呀呀了半天,却不知到底说了什么。一股口水自嘴角淌下,使得他窘迫万分,模样愈发焦躁跟痛苦。
想他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曾经多傲然的人,此时心里就多悲怆。
许楚见老太爷的模样变化,再看他眼角滚下的清泪,心里渐渐升起一种猜想。
显然,萧清朗也发现了这一细节,很显然老太爷虽然口不能言,身体状况极差,可他神智实际上却并未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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