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话一句句吐出,众人的面色也越发复杂起来,尤其是看着许楚犹如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
接下来,就在男子打算停笔时候,却见许楚开始用镊子检查钱少夫人的指甲缝跟口腔位置。却见她目光平静谨慎,神情肃然,仔细之处丝毫不发给过任何细枝末节。就拿娴熟的手法,还有检验结果甚至比干了几十年的老验官爷不遑多让。
如此倒是使得那陌生的男子稍稍吃惊。
“指甲缝有不明丝织纤维......”许楚难得的停顿片刻,似是在思索一般。稍后,她小心翼翼的将钱少夫人翻转过去,只是须臾便不由“咦”了一声。原本沉稳的眸光蓦然一变,然后弯腰靠近尸体仔细打量起来。
“有何不妥?”不知何时,她身后的陌生男子已然与她并肩。
“尸斑之中有一块明显的苍白印记。”许楚皱眉,“背后有白色压痕,周边尸斑较淡......可能是死者生前遭按压或是暴力挟制所致。”
这话一落,先不说那开口的男子如何反应,就是钱家少爷钱是才就已经变了脸色。张家那边,老夫人早就哭的背过气去,纵然整个人昏昏沉沉,那微微颤抖的身体也彰显了她的不安跟伤心,而张家老爷更是直接皱眉,咬牙切齿的冲着一旁仵作责问道:“赵仵作,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说我女儿是急症暴毙而亡。”
原本赵仵作还老神在在,可随着许楚动作落下,他的神情也微微有了变化,满目不可思议。虽说他曾听闻眼前的女子帮着许仵作破过几宗案子,可那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事儿,能有女子行验尸之事本就贻笑大方,就更别提出什么女神探了。
然而眼下,他却是额头出了薄汗,更不会再怀疑许楚只是个沽名钓誉的主了。毕竟,寻常家哪里会有女子看尸体犹如看花一般?恨不能把毫毛都数个清楚。
他一想到自己验尸之时的大意,心里就不由的打鼓,随着许楚说出确切的死亡时辰开始,他心里就惶惶不安起来。不过却仍然不信她会查到什么旁的问题,毕竟做钱家的少奶奶可不是谁都有能耐近身的,更何况少奶奶身边丫鬟跟婆子也是不少的,若真有危险又怎会不引起人的注意?
赵仵作不敢轻心,之前的怠慢跟不屑也渐渐被担忧取代,自己更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许楚的一举一动。
可无论他心中有多少念头,眼下都被惊的一愣,尤其是被张老爷一责问,更是慌乱起来,“什么印记,我怎不知?莫不是你在此造谣生事,要混淆视听?”
许楚循声看了一眼赵仵作,目光清寒说道:“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验尸何等严肃之事,又其能造谣生事?赵仵作当初验尸,只看身体无有伤痕,所以判断为暴毙,那我且问你,你可研读过《疑狱集》《折狱龟鉴》《洗冤集录》?那你可知,涂醋法?可知白梅饼回烙法?这般耳熟能详,甚至戏文里都能窥见一二的法子,你一无尝试,二无查探,又怎能说检验仔细?”
女子脊背挺直,双眸冷凝,“我不知你如何勘验得出的急症暴毙,但却也知道人命关天之事,万不能心存侥幸,若非三日后尸斑之中显现出压迫痕迹,你又怎知这不会是一桩冤情?”
“你你......你真是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那你又怎知钱少夫人是午时没得?”赵仵作脸色乍青乍白,死死盯着许楚,紧握拳头秃自挣扎强说道,“便是我做了几十年,都未必能那么清晰的断定时辰,何况今日距钱少夫人出事已是三日之久,尸身的尸斑早已不可做为依据判断。”
“谁说勘验死亡时辰只能看尸斑?”女子斜眼看了赵仵作一眼,不欲与他继续纠缠。可想到如今仵作多为屠户验尸,甚至许多说书人都曾言说仵作是“误执伤痕,颠倒错乱,不一而足;若遇开检重案,无不瞠目束手”。这般下去,就算仵作正直,也真难免会出现冤假之断。思及此处,她便略略摇头,继续说道。
“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着手,亡人死去不差时。”许楚摘下手上的手套,只见她二话不说,伸手抬起了钱少夫人的胳膊。那尸体早已青绿,死气沉沉的,对比握着她的那纤长白皙,凝白如玉的手指,当真诡异至极。只是许楚本人丝毫没有在意,她只管专心按压了两下尸体的手掌,言说道,“此法是最简单不过的判定方法。若关节已松软,也可看角膜尸斑判定。”
赵仵作先是被个晚辈又是女子教训,早已羞臊不已,想要反驳讽刺,却发现那人字字珠玑,说道古人验尸典籍更是如数家珍,他压根寻不到半分反驳的理由。
而许楚也不再看脸色涨红,神色复杂的赵仵作了,只管转头看向钱家少爷问道:“不知当时少夫人在干什么?又是谁在伺候的?”因着生计,许楚为人处世也并不太过冷淡,只是在遇到如赵仵作那般蒙混过关的人面前,会因着两世做法医的习惯而言辞锋利一些。此时既然要查案,自然不会言语生硬,倒是多了几分客气。
“是雅娘的身边的丫鬟英儿伺候着的,眼下府里慌乱我就先让底下把人压在了柴房,如果姑娘要见,我让人带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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