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楚见众人或是沉吟,或是啧啧称奇,便开口解释道:“在仵作之间常流传着一些隐秘手法,说起来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有些仵作为谋取私利而将死者身上伤痕遮掩,就会以茜草入酽醋中,抹去死者身上的伤痕。而也有一些仵作,为私心或是因记恨某人,而在验尸中添加一些药物使得尸体出现类似于中毒或是受伤的痕迹。其中有一种办法,就是在骨上涂抹一种贱草膏,使得骨头发黑,假作伤痕。我想,这就是为何冯仵作在以酽醋擦拭过死者骨骸后,原本白洁的骨头会有发黑之处吧。”
“除此之外,我虽知道煮骨验尸的方法。可那方法,实际上却只能辨别死者骨上的伤痕是生前所留还是死后造成的,却并不知原来煮骨也能验毒。”许楚一边说,一边取了捞骨的勺子在锅里翻找,“而且,对于煮骨后骨头暗沉发黑,也并非没有方法。若我猜得没错,冯仵作应该在锅里放了锡石或者锡块之类的东西吧。”
此时她并没有咄咄逼人,可一连串的话,却使得冯仵作满头大汗。而随着他强装镇定的否认,只听得哎呀一声,许楚已经捞出了一块锡片。
于是她不由得眯眼说道:“看样子,应该是锡制的锡壶上的碎片。”
众人的视线不由得看向了脸色煞白难看的冯仵作。
冯仵作自然咬着牙不肯开口,良久之后,他才冷哼一声说道:“什么锡片,我不知道,你休要胡言诡辩。”
此时都无需许楚再说什么,就见萧清朗已经扬声吩咐道:“查看冯仵作的验尸工具箱,翻找如许仵作手中一样的贱草膏。”
那官差并无二话,也不顾冯仵作的阻挠,直接将他身侧的工具箱拽下,略微翻看,就发现内侧果然藏有一个如胭脂盒大小的物件。待到打开,经由许楚辨认,果然是贱草膏无误。
在众人一片哗然之时,萧清朗已经向身后的官差吩咐了下,让人搜查冯仵作的住处,查找锡壶!
锡矿相对于金银矿来说,算得上常见的,所以就算寻常百姓家,也常会买锡壶或是锡烛台来用。一则常见,且外观精美,称得上物美价廉,二则相对于瓷壶跟木制铁质烛台来说,也更容易保存。
所以冯仵作家中,会有锡壶,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
气氛就这般凝重了起来,直到被派去冯仵作家中的官差回禀道,在他家中果然发现了一尊被生生化开的七零八落满是坑洼的锡壶。显然,他是用什么东西切割了那物。
冯仵作脸色微微一僵,接着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却因为他满脸横肉的模样,让人看不出是害怕还是恼怒......
然而,许楚却并未因他的忐忑惶恐生出半分和缓,她依旧冷声说道:“不仅如此,我想当初你验尸时候,也故意做了假的验尸结论吧。你明知银针试探死者喉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喉中残留着的花生糊造成了银针发黑,可你依旧违心做出砒霜中毒的结论。”
“你自然可推脱你不知此事,可我却查到你前年曾辨认过与砒霜毒理反应相同的野葛毒。你且告诉我,怎得你连那般偏门的毒物都能辨认清楚,却唯独不知砒霜的验看方法?”
冯仵作讷讷不言,良久才嗫喏着张张嘴,可半晌也不能为自己辩解出声。
墓地之上一片寂静,众人不敢多言。而彭家爹娘,更是老泪纵横,满脸悲苦。倒是那彭忠义,脸色阴沉的冲着冯仵作斥责道:“你蒙蔽我们彭家,使得嫂嫂喊冤受屈,使得兄长不能瞑目,姓冯的你当真是好!”
他双眼怒瞪着冯仵作,义正言辞满是气愤,让周围之人皆能感受到他心头的怒火。有知道彭家内情的人,不由得感慨一句,果然是自幼长大的情谊,纵然不是一母同胞却也如此维护兄长。
而对于他突然发声,许楚跟萧清朗默契的相视一眼未有表态。有些事情,只要不涉及案子,他们并不愿插手,也不会揭穿。
热风涌过,明明该感到炎热难耐的冯仵作,却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他声音有些模糊,却也带着几分强辩道:“那也并不能证明,这尸骨并非是中毒而亡的吧。”
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被钱县令派去寻找活物跟砒霜的官差也匆匆赶回来。此时,他们刚好带着一头猪崽子前来,自然也有本县合吉堂医馆的坐堂大夫。
那大夫行至墓地之时,已经满脸嫌弃,觉得十分晦气。可想到官差所说,此事是靖安王准许,钱大人吩咐的,他就不敢口出怨言。
许楚也不管他脸黑不脸黑,直接上前拱手道:“还劳烦老先生帮我做下见证,且看砒霜到底是如何要了人命的。”顿了顿,她又缓和了声音说道,“自然,稍后晚辈也愿告知老先生解砒霜之毒的法子。”
原本还满心不耐的老大夫闻言,不由得瞋目结舌,险些要咬了舌头。要知道,在目前看来,砒霜中毒根本就是没救的。可眼前的小女子,却如此风轻云淡的说有解毒方法。
虽然她带着素布口罩,让人瞧不出表情,可老大夫依旧感到,此人并未说虚话。
他心中稍作迟疑,最终点头应下此话。
就在他点头之后,许楚就让人将砒霜混入水中喂给猪崽。没过多久,就见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猪崽子已经躺在地上胡乱拧动了,而后口鼻不断喷出液体,直至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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