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许楚却清楚,这个法子多是些心理安慰。相比之下,还不若手套口罩有用,甚至不如最后熬些驱邪汤口服得用。反倒是会影响在这个没有精密仪器的时代,仵作对现场环境跟死者尸体的判断。
就好比当日赵秀儿一案,若是真口含姜片,烧苍术皂角,又在鼻子下涂抹香油。那她定然无法发现赵秀儿身上莫名的熏香,更不会依次推测案发时候的情形。
也是因此,一般来说,若非是遇到腐败的难以靠近的尸体,否则许楚不会轻易烧苍术皂角等物。
不过见萧明珠满脸惶惶不安,她还是心下一软。
她略作迟疑,随后就从工具箱中取出一个小包来,递了一片过去,说道:“郡主不若先含一片,姜片可辟邪驱秽,待回城之后,我再熬制三神汤给郡主服用。那比戏文里的法子,要有用许多。”
萧明珠闻言连连点头,紧抱着工具箱亦步亦趋的跟着许楚就进了埋尸坑中。
深秋时节,寒意已深,而那埋尸坑中森然白骨跟酒瓮中已经开始腐坏却还看得清容貌的尸体,散发出阵阵死气,让周围守着的人忍不住打着哆嗦。
而许楚就在一片冷冷抽气声中,面色无改的取了自制的口罩跟手套带好,然后蹲下身去小心从泥土里捡起那些尸骸。
因为尸体多已经只剩白骨,而且混合交错,所以少不得要花费大力气重新拼接。随着她手上动作加快,萧清朗跟魏延魏广等人也开始下手帮忙。
待到所有的尸骨被清理出来,才是真真的骇人听闻,白花花的一片在日头下泛着幽幽白光。依着许楚所看,此处少则也有几百具尸首......
按着她整理时候查看的骨龄跟关节磨损情况,此处死者年纪从幼小稚童到耄耋之年的老者都有。有男有女,并无特定的特征。
“奇怪......”许楚有些疑惑的将几句孩童的尸体放在一侧,皱眉看向另一侧被拨乱的极其凌乱的白骨。为何这些孩童的尸骨上,多有有些沤烂的衣裳痕迹,可那些成人白骨之上却多不曾有任何遮盖。难不成,那些成人是被光着身体埋葬的?
她敛目深思,总觉得若是贼人毫不声息的杀了这么多人,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而就在她低头仔细打量那些白骨之时,却见眼中突然出现一双厚底黑缎金丝暗纹的官靴,接着便是清贵雅致的锦袍衣衫,还有一双骨节分明,修长却满含力量的双手。
“这衣料......好似是良善人家下葬时所用。”萧清朗用手指挑起一片布料,略一沉吟就看向许楚,旋即二人异口同声道,“乱葬岗!”
如果那些被炸毁的暗道,真的是通向乱葬岗,甚至乱葬岗之下隐藏着一个奇怪的场所,那原本该安置在乱葬岗的尸骨呢?
“魏广,让崔护生过来,再派人叫本地最近村落的里正前来答话。”萧清朗看了一眼许楚,只见她眸光盯着自己一丝不错,他心头不由升起了些许涟漪。
果然,他还是喜欢看她这般鲜活的样子,而非昨日昏昏欲睡似醒非醒的娇弱模样。
崔护生身为同知,在萧清朗发话之前自然不敢轻易离开。而今要见王爷召他上前,就算心里千万般不愿意,千万般对那些瘆人白骨的恐惧,他都不得不上前去。
“下官见过王爷。”这四周大多都是靖安王带来的人把守,就算有一些府兵,也多是胆大之人。一行人见崔大人面色苍白,甚至不若许楚跟郡主这般女子,也都有些不忍直视。
早些年,曾有人提过地方官员,各州长官均要略同医术,且要兼验尸之能。为防仵作徇私作假,每发命案重案要案,官员需要亲自查看以确保无误。
可随着朝代更迭,皇权交替,这一政令倒成了摆设。文臣多会避而不谈,视若无睹。武将则多不精通律例,自然无从提及。
到如此,却使得多少官员嫌弃污秽跟邪气,草草派仵作验尸继而定案。
萧清朗想到此处,就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许楚。破旧立新自是不易,但是若是一直对此毫无改变,那天下冤狱之事,何时能了?
“起来吧,你二十多年前便是云州一带县官,如今更是一州同知。本王且问你,此处何时荒废的?”
“回王爷,按着县志来说,此处二十年前还算是附近较为富庶的村镇。之后有谣言说此处闹鬼,渐渐才荒废起来,而后边乱葬岗更是成为衙门处理无名尸体跟一些流浪乞讨者尸首的地方。”
对于这一点,纵然崔护生当年并不在此地任职,却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却知之不深详细,仅能凭着县志跟传闻猜测一二。
这里的死尸极多,自然不止是云州城一处的,甚至有些难民逃民,还有些是附近地方处理来的。无论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亦或是无人收尸的,甚至于一些朝廷钦犯被砍头后的尸首,都会被拉到此处掩埋。
说是掩埋,其实大多都是裹着破席子一丢了事。
再往后,越来越多的地方效仿,左右不过是一块荒废且闹鬼的地方,人迹罕至,在此处处理尸体总好过于在自家地盘寻个地方累积尸骨。
渐渐的,此处倒是真成了事儿,不仅十里八乡中以闹鬼闻名,更是说书人口中的怨气聚集之地。
许楚对此处并不太熟悉,多也是从衙门停尸房看门大爷口中听说那么几句。当时她还翻看过地志,却并没发现地志图上有什么标注,所以一直以来她只当此处不过是个传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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