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榕千娇万宠地长大,不肯罢休吃这个瘪,又往朱成钧面前挤,抱着他的大腿要往上爬。
这回朱成钧终于会意到了,顿了顿,勉为其难地把他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膝上。
他的大腿未见得比奶娘温软的怀抱更好,但朱英榕觉得是自己争取来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小屁股,就昂首挺胸地坐好了,旁边的宫人想伸手抱回他,他还不愿意,把人家的手拍开了。
“这小捣蛋!”皇帝笑斥。
“父皇。”朱英榕向他讨好地笑,皇帝就不舍得说什么了,摇头道,“罢了,他这点小斤两,好歹压不坏你。”
多了个孩子夹在当中,说话就难以再正式起来了,皇帝的身体也往后舒展了一下,随意道:“九郎,你只要去江西吗?你有先皇的信,其实若求朕把展见星调回来,朕也会考虑的。”
朱成钧道:“江西除了远一点,别的都很好,展见星也愿意去,他没说想回来。”
“那你呢?你要是为代王位求朕,朕也许也愿意考虑一下。”
“那是大哥的。”
“你倒是谨守本分。”
“我不想要,大哥想,正好——”
朱成钧顿了一下,三岁大的娃娃很难安坐得住,朱英榕坐了两句话工夫,就开始跟自己找起乐子来,他在朱成钧腿上一跳,朱成钧纹丝不动,奶娘一般没有这份力气撑得住,总要歪斜动弹一下,他觉得有意思,又一跳。
朱成钧低头,面无表情——这皇长子怎么这么蠢?
朱英榕解读不出他的眼神,呵呵笑着,被他一看,更起劲了,又墩一下。
皇帝干咳一声,道:“大郎,安静些,再闹朕就叫人把你抱回去了。”
朱英榕才不动了:“是,父皇。”
“……”皇帝再想说什么,发现想说的话都快忘了,不由后悔起来,他犯了疑心病,把孩子抱来试探人,这下好,他自己的节奏全被打乱了。
——这皇帝好像也不怎么聪明。
朱成钧心里默默给父子俩下完定义,终于主动开口:“皇上,我只想要那个县,不要别的。”
皇帝再小气,还不至于给郡王分个县都舍不得,朱成钧以先帝遗信求他,所求一点也不过分——他虽要求换个地方做封地,但大同与江西的战略意义完全不一样,比如宁王,如果想从江西换到大同来,那皇帝万万不能同意,见都不会见他,早一封圣旨把他驳斥回去了,但反过来,皇帝就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因为朱成钧这么干,其实于他自己是吃亏的,只能说,他是真的没有一点异心,就是随心所欲而已。这倒也是宗藩的特产,没兵带没政管,可不只好由着各自性子作了,个个想一出是一出。
“你想好了,朕下旨容易,但君无戏言,你再反悔,朕可不能由着你。”皇帝想好一会儿,终于想出一句警告来。
“我不后悔,谢皇上。”
朱成钧把朱英榕放去一边,站起来行礼。
皇帝:“……”
他有点后悔,他答应了吗?他只是告诫吧?代王家的这个看着不机灵,怎么该着打蛇随棍上的时候,他反应这么快。
……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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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展见星携母跋涉到了抚州府下崇仁县。
原任的崇仁知县苦候她久矣,一闻衙役传报,倒履相迎:“展大人,一路风尘辛苦,本官总算等到你了!”
而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县衙事宜都跟展见星交接了,末了奉送一封圣旨:“展大人,本县将有郡王下临,需要现造王府一座,工期紧急,这份重任,就交给展大人你了!”
展见星被原知县拖着脚不沾地地忙了几天,脑袋本已快忙昏,临了再接这么一个惊天炮仗,她人直接木了。
她呆滞地接下圣旨看过,再往下看一眼大堂内各个苦巴着脸的衙役们。
治县内多座王府绝不是件好事,就不说往后那些王孙下仆如何扰民了,就眼跟前的事儿:这王府怎么筹建?朝廷虽然拨款,可不拨人哪,顶多派个总的督造来,一应底下的人工徭役,都是就近本地筹措。
“县尊,”崇仁县的县丞皱着脸,上前禀道,“如今已将六月份了,农户们都忙着地里的事,再等一个多月早稻要收成,更忙,哪里调得出人去集建王府?”
展见星将圣旨捏在手里——这圣旨比她后出发,但驿站脚程比她快,所以倒比她先到了这里,先交到了原知县的手上。她压着心底的脾气,冷冰冰地道:“建什么王府?农时为重!等收完稻子再说。”
“收完早稻紧着就要种晚稻了,县尊是北边人,可能不知,我们这儿的稻米一年两熟,农户们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只有等到年底寒冬腊月的时候才能有空,在家里歇一歇,应承官府的徭役。”县丞说着,脸更苦了。
本地是真的抽不出人啊,抽了人误了农时,就要误税粮,误了税粮是大事,完不了税,一县差役从上到下都吃不了兜着走。
展见星脸色如霜:“那就等到冬天再说。”
“啊,这能行?”县丞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新县尊看着脸太嫩了,明显不懂多少官场的事,官威不小,可是说个话太想当然,王府是能拖着不建的吗?得罪了郡王,一样是吃不完的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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