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见星犹豫着要不要找机会探探安知府的口风,她案子虽交了出去,毕竟人就在本地,要查,还是比京城方便,只是一时想不出该怎么从安知府口里掏出话来。
她这个烦恼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自动消失了。
所谓“自动消失”的意思就是,安知府,死了。
畏罪自尽,死前留下一封认罪书。
展见星惊呆了。
这是她生平所知第二个畏罪自尽的官员,第一个是李蔚之,但安知府和他的情况截然不同——他这份罪里,疑点太多了!
他已经做到四品黄堂,一来实在没什么必要冒着杀头的危险靠铸私钱揽财,二来窝点头目已经指证到钟师爷,却还是没有把他拉下水,可见很可能没有直接证据,人都有求生本能,安知府根本没走到绝路,却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为什么?
安知府已死,不能再回答她这个问题,没事干又逛来县衙的朱成钧回答了:“他想活,但有人不想他活着。”
展见星默然,她心中也有这个怀疑,安知府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自杀”,但这个想法又太恐怖了。
堂堂国朝四品官,什么人敢冲他下这个手?
“是宁王吗?”她这一问十分不确定,“不过自我来崇仁,宁王一系比代王府安静多了,除了一开始打听了一下你,再没别的动静,我也没接到他们扰民的案子。”
这只能算是从能力排查嫌疑者,若说证据,那是一点也没有的。
朱成钧无所谓真相,道:“再等等。”
再等,就等到了钟师爷的受审结果,他当堂指认了他的东主,说一切都是安知府主使,宝泉局好些年不曾开炉铸币,当初的母钱都封存着,安知府想法得到一枚之后,就动了心思,命他暗地出面张罗起那一摊子事……
事情进展到这里,似乎安知府自杀的理由也出来了:钟师爷被抓,他知道自己逃脱不得,所以抢先一步了断了自己。
秋雨一层凉似一层,初冬时,案子终于结了,从明面上看,似乎还算圆满,一窝人犯斩的斩,流放的流放,抚州换了新知府,曾经的流言不知不觉熄下去。
曾经惊动整个江西的案子,到了年底时,一切已经像展见星还没上任时一样,恢复了平静与安然。
并且很快,又有一桩喜事将江西地面都搅得热闹了起来:龙虎山的张真人将要做五十大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偷懒,只是卡到呆滞
第96章
虽然张真人的身份在天下道教中不凡, 但终究脱不了一个道士本色,要说他做个寿能把江西上下都惊动到,似乎不至于,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上有所好, 下必效焉, 真人的名号只够号令道中群雄, 宁王的挚友这个身份, 就令江西大大小小的各方势力都趋之若鹜了。
也不是真要怎么把面皮贴上去, 送份寿礼总是应有之义。
县丞就问展见星:“县尊,我们这里送些什么?”
展见星奇道:“我又不认得他,也不打算认识,为什么给他送礼?他过寿,过便是了。”
县丞很操心地道:“县尊, 我打听过了,邻县都送,我们不送, 似乎有些不妥。”
“哪个邻县,临川吗?”
见县丞点头,展见星不以为然道:“临川郡王要孝敬父亲, 给张真人排了戏,临川县令又要奉承临川郡王, 所以送了礼,我们这里的郡王跟张真人什么关系也扯不上, 我就算想奉承都不必要,花这份冤枉钱做什么?再说,我如今穷得很,也没钱。”
她这是真话,本来俸禄算宽绰,因为给朱成钧租了个院子,多了这笔格外开销,就有点紧巴,刚缓过来,到了年底,又要预备往京城给楚祭酒送一份敬师的节礼,东西贵重不贵重两说,这份心意不能不尽,银钱因此都是算着花的,才挤不出来给什么张真人李真人送礼。
县丞忙道:“哪里要县尊自己出钱,县库里出一笔就是了。”
抄了赌坊,县库现在正经还挺肥的。
展见星一口拒绝:“那更不行,我听人说了,城东那里有座桥建得不好,五六月雨水连绵时甚至会淹过桥面去。我与工部的李大人商量过了,那桥不难,他答应给我们出一份图纸,等他忙完郡王府那边,就从城里征发些民役来,把桥拆了重建,县库不能动,预备着这笔花销是正事。”
小县尊这风风火火的劲,看样子是往一心奉公的路上不复返了,县丞也算习惯了一点她的作风,无奈摇摇头,也不劝了,转身而去。
展见星全然没把这事往心里去,郡王府这阵子刚刚开建,她一边要处理衙务,一边要盯着那边的工程进展,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与张真人寿辰相关的消息,她是事后才听见的。
就在寿宴之后,张真人下了山,赶到南昌为宁王进行了授箓仪式。
也就是说,宁王从此就是一名道士了。
虽然龙虎山是正一派的道统所在,这个派别大部分都是不出家的道士——也称居士,宁王一样能娶妻吃荤,生活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好道,跟真的入教成为一名道士,那多少还是有点差别的。
至少以展见星的街听巷闻,百姓们都直接传说宁王看破红尘,上山出家去了。在家的居士和出家的道士,一般民众哪里分得那么清楚。话传过三四人耳,就走样了一半。
52书库推荐浏览: 溪畔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