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于来了——
谁知他莫名其妙居然很雅致似的,话锋一转去聊起了养花来。
“臣不事花草,不懂那些。”她有点糊涂地回应道。
“不懂不要紧。”朱成钧顿住了脚步,向着她转过身来,声音低沉含笑之中,蕴着一种不容置疑,“我的兰花喜欢长在野外,那就让她长在野外。”
“但是,她应该要知道她是我的花,不能跑到任何别人的院子里去,对不对?”
“……”
他们这时已走出午门,那股桂花香渐渐淡去,但随风拂来在展见星心尖上,激荡起的是她浓烈到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情绪。
“说话。”
展见星:“……”
她说不出来。
朱成钧退了一步:“那点个头也行。”
……
展见星的脖子僵了一段时间,她想,她怎么值得,她哪里配得上——
这样想着,她终于轻轻地把头垂了下去。
**
今冬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朝廷对于整个宁王系漫长的清算终于接近了尾声,三法司审结,内阁拟旨,司礼监用印,临川郡王朱议灵于狱中伏诛,其同党按律法各有处置,西市口杀得人头滚滚,待这一番血色落尽,时令也就来到了年底。
登基时的一大危机终于解除,京城上下都明显松了口气,街面上行人相见,招呼行礼都笑眯眯的。而众顾命大臣也终于肯放朱英榕离开乾清宫、文华殿与咸熙宫(钱太后移居于此)这三点一线,出来透透气,参加一回集体活动了。
正月初一,祭享太庙,告列祖列宗,内乱已平。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这个心态的转变,我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林妹妹不知道宝玉心里有她的时候,各种小性子各种作(其实我不觉得哈,妹妹又风趣又幽默,一级可爱),但等到知道了,她就再也没有了。
第148章
太庙就在皇城内,不需出宫门, 安全性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虽然如此, 禁军卫指挥使于太庙周围仍安排了重重的守卫。
依着钦天监择定的吉时, 朱英榕率文武百官, 进五彩琉璃门, 过金水桥, 进入主殿,行祭享大礼。
冗长的仪式中,日头渐渐高起, 阳光灿烂地洒下来,天气难得晴好, 典仪的进行也很顺利, 礼乐奏毕,大祭终于结束后, 御驾起, 往东边的小金殿去更衣盥洗。
属官们都候在殿外。
朱英榕绷了半天精神, 到此终于松了口气, 内侍跪着替他解开下裳, 他解决完问题后, 马上便又有另一个内侍进来收拾木桶。
这内侍不是跟他一道来的, 而是为了祭礼从别处临时征调过来洒扫, 干些粗活。
他躬着身,弯腰驼背的,看着就是个不起眼在底层受惯了气的模样, 朱英榕本来一眼都没有多看他,内侍替他理着衣裳,他伸着小手就要往温热的水盆里放,不料那内侍忽然扑通一跪,声音里带着哽咽:“奴婢——叩见皇上。”
朱英榕愣住了。
这声音他听着耳熟。
他转脸去看,吃惊道:“——木诚?”
内侍垂着头道:“正是奴婢,没想到皇上还记着奴婢,奴婢——”他哽噎难言,说不下去。
对这个在他最幼小惶恐的时期陪伴过的人,朱英榕惊讶过后,心里很有些亲切,他和气地道:“起来吧。朕记得你不是发去宝钞司了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木诚磕了个头:“多谢皇上。”
然后扶着膝盖,有点踉跄地站了起来,继续回话道,“太庙这里缺人,奴婢被调过来用几日。”
他头始终低着,但站起来以后,以朱英榕的角度,就能发现他左脸上的青红巴掌印了。朱英榕瞬间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木诚眼角发红,道:“没什么,奴婢卑贱之身,不值得皇上金口动问。”
朱英榕都看见了,怎会就此放过,追问起来,木诚似撑不住般,膝盖一软,重新跌跪在地道:“总是奴婢自己没眼色,不中首领太监的意。皇上……奴婢不是告别人的状,只是没想到皇上还记得奴婢,奴婢就斗胆求一句,让奴婢重新伺候在皇上身边罢,无论做什么差事,奴婢都绝无二话!”
朱英榕看着他面上的伤痕,心里又可怜他,又觉得为难:“朕倒是想答应你,但叫先生们知道,恐怕不成——”
把这样的人调回身边,内阁学士们知道肯定要劝谏的。
木诚以头叩地,只是苦求,又捋起衣袖,露出手臂上被木棍抽打暴起的肿痕,朱英榕动容,灵机一动道:“这样,朕身边不便留你,你到咸熙宫去,太后和蔼宽仁,必不会再有人这样对你。”
木诚怔了一怔,见朱英榕扭头去向窗外张望——属官们还在等着拥他回去,他不好在此耽搁太久。
木诚俯下身去:“奴婢多谢皇上。”
朱英榕觉得此事已处理好,就点点头,领人出去了。
浩荡的人马离开,木诚没有再管那个木桶,而是躲到门边去看着一行人远去,他的目光长久地停在其中一个青色背影上。即使时日过去这么久,即使他都没见到他的正脸,他仍然略一找寻就找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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