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晚便来过了。”方重衣望着她道。
“啊?”
“这里是你回寝殿的必经之路,只要傍晚出来散步,总会经过的。”方重衣淡然说着,目光却沉沉盯着她身上那件大氅,极宽大的尺寸,暗色底,纹案也简约,分明不是姑娘家的。
“怎么了?”苏棠被他看得背后起毛,把衣裳拢紧了些。
“无事。”声音低沉有寒意。
方重衣说罢,看了眼月门外的路,不动声色引她往左边的茶梅花圃走。
“边走边说吧。”
苏棠点点头,跟了上去,也许是月色过于皎洁的缘故,两人也不怎么抬杠斗嘴,气氛都变平和了。
花圃被月色渡上一层银辉,有风吹过的时候,便飘起茶梅花的清香。苏棠走走停停,时不时凑近去细嗅,偶尔也辣手摧花摘一朵。
“你明日便返回京城?”她正在摧残那些花花草草,感觉到身后的方重衣也停步等着,便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皇兄那边还有事,要回去一趟。”
苏棠沉默了片刻,回头,幽幽地看他一眼:“所以这次……也是因为你皇兄的命令,你才会来么?”一字一句,郑重又谨慎。
方重衣目光微沉,复又平静地看向她,轻声问:“棠棠,什么意思?”
见他这般,苏棠叹口气,一鼓作气直言道:“猎场一见面,你就说是为了联姻而来,开口闭口都是联姻,如果没有这些事呢?”
苏棠越说越急,咬牙问:“如果我不是公主呢?或者,换个别的姑娘是公主呢?你是不是一样会……”
方重衣一丝犹豫都没有,认真道:“没有什么是不是的,你就是你。”
她哭笑不得,方重衣分明没懂她的意思,或者说两人完全不在一个思维上,又沉住气慢慢解释道:“慕容熙身边有那么多女人,显然不是真心喜欢我的,他这么求表现,也不过是想利用我多一份助力,为了以后争储增加筹码。”
苏棠说完,低下头去看地砖上的莲花纹,没有注意到那人眸色忽然变得沉郁和黯淡。她精神太过集中了,潜意识里迫切想得到一个回答,偶尔拂来的清风都让她觉得冷,不自觉把身上的大氅衣收紧,却感觉到后脚跟沾了一片凉意。
“这衣裳脏了,换一件。”方重衣目光静静的,安寂的夜晚,更显出几分似是而非的冷意。
苏棠听他如此说,低头去看,原来这条路是湿地,有些泥泞,一路走过来衣摆沾了不少水汽,难怪小腿后边凉飕飕的。
方重衣大步走到她面前,极近的距离,自作主张解开她那件氅衣的系带,轻易绕了圈便脱下来,扔给旁边的侍女。
侍女们俱是措手不及,急忙上前接下衣裳,这还是苏玄修殿下的,得好好浆洗了还回去才是。
氅衣转眼就被他褪下来,苏棠还没回过神,就被一个新的暖意笼罩,是他自己的披风。
厚实而干燥的温度,暖融融的,衣上有熟悉的清苦味道,像雨过天晴的山林里那种爽洁、甘凉的青草气息。
方重衣默不作声给她系衣襟前的系带,苏棠任由他打理着,心思却浮乱不安。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下颚,苏棠心里烦,一手挥开了:“回答我。”
方重衣停手,垂眸凝望她,静默的目光有几分灼人:“你认为我在利用这门亲事,想从中获益?”
苏棠语塞。
她细细回想了一番,自己的话好像还真是这个意思,但……本意又分明不是如此。
不同于往常那般带着痴执的温言软语,或令人看不透的阴晴不定,他只是死水一般沉默着,良久,泠然如玉的声音一字一句:“利用女人来成事,这种掉格的事我从未做过。”
苏棠一怔。
方重衣平静道:“曾祖父当年西征幽陆十二州,北驱鞑虏,建立不世之帝业。这江山,哪一寸土地不是流血拼杀而来的?我若是自甘堕落,不思进取,沦为借女人上位的无能之辈,他们在天有灵,定然不会放过我这种没出息的子孙。”
见这番不同以往的肃然态势,苏棠有小小的讶异,料想是自己话说得没谱了,不小心触到了他骨子里最在意的地方。
“棠棠。”方重衣顺势逼近了半步,认真望着她,目色深远,“更何况,身边的女人自当是要好好保护的,即便万死也理所应当……又谈何利用?”
低沉的嗓音在黑夜里尤为深邃,像温醇的酒,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苏棠低下头,心绪漫漫无边漂浮着,翠鸟纷纷从枝头飞走,错综的树影在眼前缭乱,她才回过神来。
第62章 红薯糖
苏棠沉默着, 心头有些意外的恍惚和萌动。
他其实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有着很执拗的清高, 并非贬义,而是骨子里流着皇家的血,便与生俱来的认为那些崇高的责任该是自己的。
虽然全程都是答非所问。
苏棠点点头, 小声道:“哦……”
然后看见方重衣的脸色冷下来。
这人生气起来无疑是非常恐怖的,她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方重衣目光微沉, 直直望着她:“棠棠, 我字句肺腑, 你就是这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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