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檐不知何时被抬起了些,露出俊逸无匹的面容,眉目沉静定定凝视她,眼眸如同黑曜石一般纯净、深邃。
那目光很是清冷,却藏着暗潮涌动的阴鸷,令苏棠打了个激灵,随即又想,毕竟他眼神不好,看人难免要用力些吧?
想到这,苏棠不由地叹息,这么好看的一双眉眼,又是畏光又是看不清……
可惜啊可惜。
还没等何家人到,眯缝眼已经顶不住了。他满头是汗,双腿哆嗦不停往后退,撞上一个面色肃然的官兵,终于忍不住大声嚎哭道:“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被莫大娘指使的!”
莫氏挑起眉毛破口大骂:“说什么屁话,明明是你小子说有个好机会——”
看热闹的百姓们一阵唏嘘,纷纷投去鄙夷的目光,奚落声不绝。
苏棠暗笑,轻松地挑了挑眉,这就开始狗咬狗了?
“吵什么吵,一个个都别想脱开干系!”黄大人厉声喝道。
方重衣一直在冷眼旁观,良久,轻描淡写开口问:“这般污蔑之罪,刑律又如何论处?”
韩蕴拱手道:“回世子,笞七十,银钱以倍数还之,限期百日。违限不还者,以笞刑或牢狱补替。”
“哦?”方重衣淡笑,“方才,给苏棠定了多少的处罚?”
韩蕴会意,拿出文书默算片刻:“刨去需上缴官家的,共三百八十一两,如今以倍数尝之,莫氏一行人还需偿还七百六十二两,若逾越期限,一日笞十,五日加一等。”
兴余村全体被这笔惊天巨债吓傻,他们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还不上啊!
黄大人暗自捏把汗,原来世子当初问数目是这个意思,也太黑了点……
“拿不出银子?”方重衣凝目,嘴角弯起没有温度的笑,“那便签下卖身契,从此为奴任人使唤,如何?”
户长面如死灰,眯缝眼和其他村民全身发抖,莫氏打了个寒颤,扑通跪下来,哭丧着脸道:“求求各位大人网开一面!”
那位世子她根本不敢惹,见黄大人和师爷都无动于衷,又跪着挪到苏棠面前:“棠棠啊,当初好歹也是我把你从棺材里捞出来的,你当时那么小,那么冷的天,再没人管可不是要冻死了啊……”
方重衣听到“棺材”这个字眼,目光微动,视线转向她。
苏棠别过头,冷声道:“省省吧。以后大家再无干系,你们做过什么便该受怎么的惩处,这也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
黄大人早就对这种痛哭流涕的悔过司空见惯,毫不动容,如今世子来了,他更是要积极表现自己:“都给我押下去,每个人先打五十大板,这是少不了了的,至于徒期,本官会仔细定夺,绝不姑息!”
一群人被推推搡搡押走,随即,后院响起打板子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和求饶。笞刑的场所是对外开放的,为的就是警戒大家不要犯法,京城治安好,许久没有这等热闹事儿了,衙门外的百姓们一见有处刑,一窝蜂涌去后厅围观。
“太好了太好了……”张婆婆眉开眼笑,“咱们回去吧棠棠,晚上给你做红烧肉。”
“好啊。”她精神一振,仿佛遇水泡发的干木耳,整个人又恢复了活力。
昨晚忧心一夜,早饭午饭都没心思吃,现在陡然一放松,才发觉饿得不行。
刚走出公堂,却被一名蟒袍侍卫拦住。
“世子要见你。”
苏棠左顾右看,那位世子已经不在这里了。
“可是——”
她为难地看张婆婆一眼。世子找到了她的户籍,的确有必要去一趟,但总不能现在这个当口扔下老人说走就走吧,怎么也得回去收拾行囊,顺便填饱肚子。
“就是现在,不要让世子久等。”侍卫说话冷冰冰的,不像韩蕴那样亲和。
苏棠无奈,只能和张婆婆简单告别,跟侍卫离开。
午后,天高云淡,方重衣眼睛有些刺痛,微微阖目,余光见衙门里影影绰绰,是苏棠和侍卫的身影。
“带人回侯府。”清冷的声音吩咐道。
“是。”韩蕴接过世子的狐裘,侧身拨开了轿帘。
苏棠走出大门时,街上有三个侍卫在等候,为首的便是韩蕴,而那辆华贵的轿辇已经远去。
见是如此,她心里轻松多了,看来是韩蕴代为传达,不用正面和世子打交道?
怎知韩蕴却笑着道:“走吧,先回府再说,世子吩咐的。”
“啊?”
去侯府?
苏棠在原地愣神片刻,看这些身强力壮、训练有素的侍卫,心想反抗也没用,叹了口气,不情不愿跟在队伍的后面。
太阳躲进云层里,天色眼见阴沉下来,冬天的风如刀子般冷冽,冻得苏棠直打哆嗦。她的棉衣早就给张婆婆穿了,之前精神紧绷没意识到冷,冻了一个晚上加白天,如今骨头都是僵的,连走路都吃力。
韩蕴时不时回头,见她身上就一件单薄的外衫,比他们这些精壮的侍卫穿得还少,于心不忍,悄悄把白狐披风递到她眼前。
苏棠知道这是某人刚才穿的,犹豫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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