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马车在空地停了下来。
零落的脚步声响起,大概是两边的人在碰头,随后交谈声响起,黑话不少,语气也粗鄙下流。
苏棠竖着耳朵依稀听到几句。
“点子成色都不错,白衣裳的,那叫一个盘亮条顺啊。平子是个没用的,看一眼就七荤八素,恨不得把人给办了。”
“挨千刀的,赶紧让他滚远点。”
“可不是?干完这一票,这个年就好过了,哪儿能让他坏事。不过那美人个子过高了,竟然比咱们老大还高,怕是要折点儿价,可惜啊。”
“没事,脸蛋好就成。听说你们还逮了个男的?”
“哦,一小矮个儿,长得比女人还漂亮,我估摸着有人就好这一口,索性也绑了。”
苏棠无语,这说的不就是自己,和旁边那位女装大佬?
脚步声渐渐靠近,她头皮一炸,心道不好。
门栓被抽去,哐当一声,车门被粗暴地推开,豁然天光照进阴暗的车厢。那一瞬间,苏棠恍惚看到白衣人闭目侧过头去,眉头紧紧皱起,神色痛苦。
他畏光,眼睛不好?
额上有红疤的壮汉极为机警,见他手上的麻绳已被割断,目光大骇,粗哑的嗓子响彻整个寨子:“来人!”
说完,便要冲上前来把人制住。
白衣人适应了光线,回头,闲闲扫了他一眼,平淡的目光和之前没任何区别。
苏棠见那壮汉要动手,吓得魂都要飞了,下意识缩到白衣人背后,却见一道鬼魅的黑影出现在车厢外,一记手刀快准狠,直接将壮汉劈晕在地。
那人黑衣劲装,干练稳重,不似江湖草莽,倒像侍卫。
“世……”侍卫朝白衣人拱手,见旁边还有个正在围观的苏棠,当即改口道,“公子,属下已查明,的确是洪帮打着侯府的名义掠卖。”
仍然顶着女装的公子淡然点头,把软倒在地的人踢出去,跳下马车。
潇洒灵动的身姿带得一袭白衣飘飘洒洒。
苏棠不知这主仆二人到底打算如何,又不敢跟着下车,于是趴在车窗边偷瞄。刚才的动静已经惊动寨里的人,只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抄着长刀赶出来。他们倒也不莽撞,见红疤男人已经软到在地没了声息,纷纷止步,目光警惕打量白衣裳“姑娘”和护在“她”身侧的侍卫。
白衣对侍卫耳语了一阵,侍卫点头,朗声道:“喊贺武来。”
此话一出,对面是一片哗然。须知武爷乃是他们洪帮总瓢把子,亦是京城呼风唤雨的人物,连官家都要予三分薄面。堂主平日都难见着武爷,岂是这样直呼其名随叫随到的?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胆子倒不小!”洪亮浑厚的声音从山寨深处传来,大家见堂主来了,自觉往两侧退让,恭谨地低头。
“老大。”
“大哥,这俩不识好歹的,杀了便是!”
一水的声色俱厉,群情激昂。
来者一袭光鲜裘衣,不似手底下那些草寇流氓,面相要文雅许多,盛气凌人的目光却像刀子一般,令人望之遍体生寒。
“惊动了武爷是什么后果,两位可知道?”他眼中闪过轻蔑的笑,阴毒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走,慢慢定格在白衣人身上,眸色微微沉了下去。
白衣皱眉,压低声音吩咐道:“让他们少废话。”
侍卫明白,主上这是不耐烦再应酬了,面色平静地开口:“公子没时间和你们耗,我要动手了,你们最好也一起上。”
语气随便得像讨论晚上吃什么,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立刻便引了众怒,为首的裘衣男子被折了面子,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眼见就要发火。
于是轰隆隆打了起来。
苏棠躲在车帘后偷看,见两方人马一言不合开打,心中稍稍放松。她眼尖,见红疤男人腰间有匕首,蹑手蹑脚从车上溜下来,用匕首磕磕绊绊割断了手腕麻绳,顺便把匕首揣进口袋里。
这种非常时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有刀防身总是好的。
刚想回头去喊醒秋儿,怎料白衣公子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按住她的肩。
“不准逃。”
一字一句沉冷如冰,听得苏棠心头一寒,她直觉此人比那些匪徒还可怕。
“我不逃的……我这就回马车上去。”苏棠挪着步子往后退,慌乱中被红疤男的身子绊倒,踉跄跌坐在地。
随后,眼前覆下一片阴影。
白衣公子逆着光慢慢回头,居高临下将她重新审视,目光冷静而深邃。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苏棠暗自心疑,他是不是看出自己是女子?但总觉得他微凝的眼神有些吃力,像近视眼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眼镜。
片刻后,公子默然蹲下身来,一手并住她脚踝,一手拿麻绳重新绑上她双脚,动作慢条斯理。
苏棠:?!
“唰”的一声,干脆的裂帛声响起,他又利落地撕开她衣摆。
这身粗布衣,平日用剪刀剪都吃力,他居然跟碎豆腐一样轻松。
苏棠大惊失色,脑子里嗡嗡作响,十指骤然抠紧地面。这是几个意思啊?怎么突然动手动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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