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只觉得一颗心都是骤然沉了下去。随后再也忍耐不住,三下两下的将小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沉着脸问:“姑娘,你难道忘记了自己先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了?”王氏本是想再直接些的,可是想到了先前昙华那副样子,到底还是心思一转换了个委婉些的说法。
昙华还在盘算着周老夫人说的话,冷不丁的听见王氏这么问了一句。愣了愣之后才算是反应过来王氏说这话的意思。当便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更多的却是无奈和担忧。不过见王氏一直盯着她,昙华心里也明白了王氏心里怕是很在意,若这个时候不解释清楚了,也不知道王氏到时候会胡思乱想成什么样子。
于是索xing昙华也就gāngān脆脆的将事qíng说了个明白:“老夫人让我替她去朱家跑一趟,探探朱弦的病。我本不qíng愿,可是老夫人说,朱弦这一次病得十分凶险,怕是有些难熬。”纵然是已经平复了许多,可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昙华的心仍是止不住的猛的一紧,说不出的心悸。
她不可能不担心。纵然嘴上说是要和朱弦断了往来。可是那些心思那些qíng谊,却不是一日两日能断开的。方才她一听见周老夫人那话,整个人都是有些发懵。下意识的便是想要过去看看到底朱弦怎么样了。不过好在最后她还是牢牢的克制了自己。
怎么能去?凭什么去?而去了……又有什么用处?
那个时候,昙华是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这才彻底的冷静下来。然后她不断的在心里提醒自己,既然已经说出了那些话,也做出了决定,自然是要严格执行的。这样的事qíng,禁不起拖拖拉拉。
同样的,王氏听见这话的时候,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怎么会?”王氏最开始,也觉得必然不过是伤风罢了。这会子冷不丁的听见这么一句话,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不相信。甚至,王氏觉得或许根本就是昙华在故意开玩笑罢了。
可是很快王氏看着昙华那副样子便是明白过来——这个事儿,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了。
王氏仍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嘴里不停的念叨:“怎么会呢?什么大病也不至于如此啊?再说了,不是一直请大夫吃着药?怎么的不见好转反而竟是还严重了?”这一点,王氏是真的想不通。要知道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朱弦又是什么身份?想来不管是请来看病的大夫,还是用的药材都不是什么一般的。不敢说是绝品,可是至少也是上乘的。
这样的qíng况下,暗说应该是要比别人更好得快些才是。可是朱弦却……
“若是他真的那个啥了,会怎么样?”念叨了几句之后,王氏突然问想起了一件事qíng,忙急切的问了一句。
“兴许会被怪罪。”昙华叹了一口气。朱弦在这个时候病了,任谁看着也会觉得和她有关系。会觉得是因为她的拒绝,所以朱弦才会变成这样。没办法,朱弦看着不像是身子弱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病。所以这么突然一病,谁都会自然而然的将这个归结在她的回绝让朱弦伤心的缘故上。
不说旁人,昙华自己都是觉得是有她的原因的。不然,哪里来的这样的巧合?
而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念头,她才会如此的坐立不安。她是想去亲自看看的。但是她心里却更明白,若是真要断得彻底,这个时候就不该出面。只是……万一朱弦的qíng况是真的不好呢?难道她还要如此绝qíng不成?若是这样,她将来一辈子怕也是无法安稳了。
说句心里话,昙华是恨不得病的是自己,而不是朱弦。至少,她不用如此为难和担忧不是?
王氏在听了昙华的话之后,几乎是整个人都失去了冷静,只是茫然无措又叫慌里慌张的问昙华:“那咱们该怎么办?”
“只能等。”昙华又叹了一声,看王氏着实是吓得不轻,便是又放柔和了声音劝慰了一句:“奶娘也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qíng的。”
王氏得了昙华的保证,也顾不得去想昙华如今不过才是十六的少女,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处理好这件事qíng,只是觉得心里一下子安稳了许多。
昙华此时也算是完全沉静下来,便是起身朝着内室走去:“奶娘,吩咐chūn梅准备东西我,我去朱家一趟。”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去一趟。不亲眼看一看,她怕是始终都只能悬着心。兴许去看了之后,就发现朱弦其实挺好的呢?
下意识的昙华回避了万一看了之后发现朱弦真的已经是病入膏肓这个可能xing。所以说,其实她心里,根本就不愿意接受朱弦病重这个事qíng罢了。
等到醉秋回来的时候,昙华已经是梳洗过了,也换了衣裳全然是要出门的样子。醉秋自然也就明白了昙华的打算,便是凝重的抿唇点点头,轻声对昙华道:“姑娘心里有个准备才好。朱家那头,近几日琼州城附近的大夫都请过来了。而且,药材更是流水一样的送了进去。”顿了顿,才说出那最关键的一句:“朱家的买办说,近几日朱弦已经不大清醒了。成日只昏睡,醒来也是浑浑噩噩。再过几日若是不见好转,就只能去寿材铺子瞧瞧了。”
昙华蓦然一惊,脚下险些就被自己的鞋子绊住。好不容易才又稳住了心神,深吸一口气勉qiáng一笑:“你问问chūn梅东西准备好没,咱们这就过去吧。”说完这话之后,她便是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chūn梅和醉秋忙跟上去,只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大好的。
昙华走得飞快,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眼里更是一片水汽。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看出什么异样来,她甚至连遮掩也没有。她此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看看朱弦到底怎么样了。那种急切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心神,根本就让她没有功夫去想别的。
甚至于,因为身子太过紧绷,她一直是有些颤的。
等到走到了朱家的大门口,所有人几乎身上都是出了一层汗。昙华看着紧闭的门扉,微微一怔,这才停住了脚步,多少有些冷静了下来。只是这么一停顿之后,她便是只觉得身体里已经没了力气,双腿更是有些微微的发软,竟是要站不住一般。
昙华qiáng撑着站直了,然后抿着唇上前去扣门。她自己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她的急迫和失态
门房上的人也是认得昙华的,此时开门见了昙华站在门外,倒是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只是回神之后却是又皱了眉头,冷淡的将门一关:“李小姐请回吧,咱们府上如今不待客。”
昙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来竟是吃了个闭门羹。看着被重新关上的门,她竟是不知道自己该觉得难堪还是该觉得愧疚——人家这么做,自然也是有缘由的。说来会所去,也算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罢了。能怪得了谁?
只是难道就这么打道回府?昙华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咬咬牙,继续上前敲门。
第二九零章抉择
门再开的时候,昙华倒是已经冷静了许多。见了人之后,也不多说,只道:“我有事儿,要见燕嬷嬷一面。”这个时候,她纵然见了朱弦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见一见燕嬷嬷更好些。若是朱弦没事儿也就罢了,若是有事儿——再做打算也不迟。
只是昙华心底仍是不大相信朱弦竟会病得那样严重。在她看来,朱弦那样的人,怎么会病死?而她也愿意相信,朱弦还不至于福薄至此。
不见朱弦,是不知道见了朱弦又该说什么。明明才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以后断了来往,可是如今巴巴的赶上去,岂不是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话?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是若是朱弦误会又如何?难道将来还要再说一次那样绝qíng的话?还是gān脆就按照周老夫人说的那样,嫁过去做妾?
两样显然都是不合适的。她方才乱了阵脚所以如此慌慌忙忙的冲了过来,却是连思虑周全也不曾。幸而,到底还是给了她挽回的机会不是?
这个时候,昙华倒是有些感激那臭着脸不肯放她进去的门房了——不过,尴尬却仍是有的。只是她掩饰得比较好罢了。
门房这一次换了个年纪大些的,许是因为有了年岁,所以脾气也更好些,面上带了几分歉意的先是朝着昙华赔了不是:“还请李小姐不要气恼才是,那小子是个毛躁的,说话也不会说。小姐先等等,我这就进去禀告。”
昙华点了点头。
那人迟疑了一下,才又问道:“那小姐是进来等,还是……”
昙华思量了一下,到底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就在这等等就是了。”只是却又往宅子旁边的那棵大树那走了几步。从那儿正好能看见朱宅的大门,又能隐藏一下身形,好歹不至于被经过的人瞧见了。虽然这里算是巷子的深处,可是也不至于就没人从这里经过。
纵然是不想被人看见她在朱宅门外的样子,昙华心里也十分清楚——朱家的这些人,现在是不欢迎她的。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儿?而且,她自己也是觉得,她是真没什么立场再进去那宅子的。
chūn梅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昙华,压低了声音道:“要不姑娘先回去,有什么话,我去替姑娘问?”
醉秋却是抿着唇叹了一声,只拉了一下chūn梅:“别说了。这儿风大,咱们站在这边,替姑娘挡着风才是正经的。”昙华亲自前来都是吃了个闭门羹,更不用说是她们几个小丫头出面了。昙华这次的回绝,怕是狠狠得罪了朱家这一gān人了。尤其是燕嬷嬷,那可是对朱弦忠心耿耿的,心里能没点疙瘩?就是昙华,说不定燕嬷嬷也是不肯见的。
如果昙华够绝qíng够冷漠,此时最应该的是转身就走,而不是咬牙留下来。
醉秋心头长叹了一声,只替昙华觉得满腹心酸:拒绝的话好说,可是心里些东西,却不是只凭着一两句话就能简单的消磨了去的。面上表现得再若无其事,可是心里未必就真的是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只瞧着今儿昙华这幅紧张得方寸大乱的样子,便是能以一斑而窥全豹了。燕嬷嬷只觉得昙华绝qíng,觉得朱弦可怜。恕不知最难受最煎熬的,却是昙华才对。昙华纵然是拒绝了朱弦,可是昙华又有什么错?难道不肯委曲求全的去做妾,就是错了?自然不是的。更相反的,因为那些话是昙华说的,所以昙华心里不仅仅是伤心,更是内疚。这个,却是朱弦体会不到的。
而且,在朱弦为了这段感qíng黯然神伤的时候,难道昙华又真的好过了,难道她心里就不伤心了?而且,这一场感qíng纠葛里头,昙华失去的东西更多——只说那名声,纵然现在流言退去了,可是那影响却并不是轻易能够消弭的。
醉秋现在,只盼着朱弦快点好起来,然后回京城去才好。唯有如此,昙华也才能够过上清净的日子。再这么折腾下去,昙华如何受得住?要知道,这些日子,昙华可是又清减了不少。以前的衣服如今穿着,腰上竟是宽了两指有余。纵然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么折腾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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