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没想到昙华竟然说得如此直白,一点脸面也没有留,当下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来,说不清楚是羞臊还是恼怒,猛的起身刚要出口再斥责,却是只觉得腿上一软眼前一阵晕眩发黑,不由自主的身子就是软倒了下去。
郑氏吓得不轻,下意识的就要去扶着周老夫人。结果却是更快的往旁边一缩,护着肚子站得远远的。唯恐动了胎气。
昙华看着,又忍不住一声冷笑。“好贤惠的儿媳。”
郑氏只觉得有些不认得眼前这个容色妍丽绝美的少女了。以往昙华纵然也是口舌灵活的,可是到底还是显得温柔婉转。从不曾如此直接凌厉过。反差之大,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不过昙华这话,到底还是让郑氏面色变了几变,最后慢慢涨红了。
屋子里的丫头们早已经是惊呆了。似乎从昙华qiáng势的闯进来开始,丫头们就一直没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昙华一声轻斥:“还不快去请大夫!都傻了不成?”顿了顿又凌厉的四下一扫:“这事qíng,谁也不许私下里嚼舌头!乱说的一律发卖出去!”
面对昙华凌厉的气势,满屋子的丫头都是被镇住了,竟是没有一个人生出过反抗的心思,更没想到什么该不该听昙华的话。只匆忙应了一声,就赶忙去请大夫了。
郑氏此时缓过气来,连连冷笑:“好大的大小姐派头。果然是李家的嫡长女。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若不是你出了这样的馊主意,祖母也不会如此。”昙华倒是不惧,只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最后目光在郑氏腹部上轻轻一扫:复又笑了:“太太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儿,也不怕报应不慡?这孩子来之不易,太太还不积德,看来是真的不在乎这孩子的。”
听见昙华那意味深长的“来之不易”四个字,郑氏一个反应就是紧紧的盯着昙华,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浓浓心虚。
昙华也不解释,只是笑着看着郑氏一动不动。
郑氏最终败下阵去。心虚的坐在那儿不敢再说一个字。只是一直不安的抚着腹部。
昙华也不再跟郑氏墨迹,这件事qíng事后总有机会慢慢算账。当下还是周老夫人要紧——虽然气得周老夫人如此的人是她没错,可是这个时候,能替周老人主持大局的人,却也还是她。一面有条不紊的吩咐丫头将周老夫人扶着去了chuáng上躺着,又喂了救心丸,一面却是多少有些后悔。
先前是太过愤慨,所以做起事qíng来有些不管不顾了。若是这次周老夫人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事qíng还真的就麻烦了。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方才那么不管不顾的将话一股脑的吐出来,倒是觉得快意得很。
第二九七章
周老夫人到底是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大夫说以后最好是少动怒才好。留下方子看着气氛不对,大夫就赶忙走了。
昙华也没回自己的院子,反而是留在屋子里等着周老夫人醒来。倒是郑氏不知是受了惊吓身子真是受不住,还是找借口,反正是没留下就是了。
周老夫人睁开眼睛后,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qíng景——昙华坐在chuáng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神qíng淡淡的。几个丫头也站在不远处守着。至于其他人,自然便是没瞧见了。
周老夫人还记得方才的qíng景,沉着脸盯着昙华。而旁边早有丫头惊喜的出声:“老夫人醒了——”
昙华闻声抬头,然后就和周老夫人的目光对在一处。四目相对相对下,昙华微微一笑,声音柔和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祖母醒了。药已经好了,祖母先喝了药再说事儿罢。不管怎么着,身子是最重要的。勤哥儿将来还要靠祖母照顾呢。”
周老夫人喉头动了动,到底是没说话,虽然面色仍是yīn沉,不过却也并没有发作什么。反而倒是很配合的喝了药。也不知道是因为怕死,还是因为放不下李恪非和勤哥儿。
喝完了药,周老夫人这才yīn测测的开了口:“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昙华自然是听得出周老夫人语气里质问和责难的意思,也不往心头放,无所谓的笑了笑,依旧轻声细语:“那话虽然说得难听,可是我认为却是再实在不过的话。祖母也别急着生气,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老夫人的面色更yīn了几分,不过却是神奇的果真没发怒,只是不满的斥道:“我是你的亲祖母,你这话未免——”
“祖母,若是小时候您肯护着我,不让我吃那么多苦,让我过那样的日子。或许今儿您这话,我是会相信的。”昙华缓缓收敛了笑意,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打断了周老夫人的话,“事到如今,我早就明白了祖母您的意思。所以何必还要兜这么多的圈子?”
周老夫人便是如鲠在喉,说不出的难受,脸都慢慢的涨红了起来。尤其是在看见昙华眼底不甚明显的讥诮时,更是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昙华看周老夫人如此,便是又慢条斯理的开口劝慰了一句:“祖母,大夫说过您不能动气。再说了,这样的事qíng又何必动气?我说这话也不是为了气您,只是想要好好的和祖母说几句敞亮的话罢了。这样对祖母也好,对我也好。不管怎么说,我是李家的嫡长女,这一点不论如何也是抹杀不了。我好了,自然李家也有好处。可是我若是过得不好,李家就真的是半点好处都没了。”
这话是最实在不过的话。再简单点说——她的意思就是互利互惠。完全按照利益的角度来商议事qíng,这样比起互相打着亲qíng牌的效果好多了。毕竟,少了许多弯弯道道,也能直接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更容易达成互利互惠的结果不是?
最重要的是,周老夫人这样的口吻,如今听来真真的是叫人心头生厌。甚至是恶心反感。所以,昙华这才索xing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不愿意再给周老夫人,说得直接了当,毫不客气。自从知道了魏修然的事qíng之后,她算是彻底的死了心了。既然死了心,那么自然是不再有任何的奢望,看事qíng也就更容易看到本质。
对于这样一个祖母,昙华是真的觉得倒不如宁愿一直不要和她说什么亲qíng才好。试问,若是她不是继承了魏修然的美貌,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huáng毛丫头,周老夫人还会不会如此的在意?自然不会在意,而同样的,怕是也没了多少算计。至少不会迫切的想要将她换一个好价钱。
昙华qíng不自禁的想过,她之于李家,就是一个被豢养的动物,养大了,就是为了换取利益的。
并不是周老夫人没有心,没有qíng谊。只是这qíng谊并不属于她罢了。周老夫人的关切和在意,只在李恪非的身上,如今最多再加上一个勤哥儿。至于其他的——不管是郑氏也好,朝华也好,估摸着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吧?
“郑长君是什么人,祖母心里明白。将来郑长君二爷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建树。所以,对李家也不会有任何的帮助。”昙华认真的言道,清凌凌的目光直视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面上的皮ròu动了动,不过却是什么表qíng也没形成。目光一直垂着,也不说话。不知道到底周老夫人的心头是个什么想法。
“太太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祖母或许应该仔细的查一查。”昙华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留下这么一句话来,然后起了身:“至于朝华,祖母觉得单单凭借一块玉佩嫁过去了,长孙家的人就会认同朝华了?还有,长孙熙染是前途无量不假,可是若是长孙熙染厌弃朝华呢?会不会连带着李家也一同厌弃呢?将来会不会因为这个报复呢?祖母也该好好想清楚。至于我——祖母应该清楚,就算是不给朱弦做妾,攀附不上景王府,可是我以后的选择也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我的两个舅舅总不会不管我不是?”
周老夫人面上的颜色几句变换着,说不出的jīng彩。
“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糙。”昙华也不理会周老夫人如此的qíng形,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祖母若是还想要我将来不要忘记李家,也总要给我好处才是。就算祖母如今能拿捏住我,将来未必还能拿捏我一辈子?我若是心生怨恨了。将来祖母岂不是白费苦心?祖母是个明白人,断然不会做这样糊涂的事qíng是不是?孰轻孰重,祖母心头总要有个衡量才是。”
说完这句话,昙华倒是也不肯多留,直接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祖母好好养养,顺带想想我的话。若是祖母想通了,便是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我等着祖母您的好消息。”
昙华今儿的态度着实是qiáng硬至极,几乎可以成为是qiáng势了。自然,这样的qiáng势在周老夫人眼里,就成了蛮横无礼,傲慢挑衅了。
周老夫人是气急败坏的。是恼怒不堪的。但是同样的,却也是心虚恐慌的。之前愤怒让周老夫人昏了头脑,可是现在被昙华这么一番开门见山后,反而周老夫人倒是一点点的冷静了下来了。不得不承认的是,昙华是说得没错的。纵容无礼,可是字字珠玑,让人反驳不得。
以前周老夫人只觉得昙华虽然聪慧,可是到底是个小丫头,一个小丫头再怎么聪慧,总也是好拿捏的。而昙华一直表现得又是软和,所以更是让周老夫人的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以至于一直以来周老夫人从未曾想过是不是该换一种方法,也没想过这样一条道走下去,会不会有什么负面的影响。
昙华如今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周老夫人只觉得又惊又惧。
惊的是她自己竟然做了这么多的糊涂事儿,惧的是昙华。周老夫人没想到,昙华竟然聪慧至此,而且看得如此通透。只是这样的昙华,只让人觉得心中惧怕恐慌。甚至是妖异过头。
周老夫人甚至想不起到底昙华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改变的。不管是怎么回想从前,她都是一直觉得昙华是个乖巧听话的,xing子也是柔和顺从。
周老夫人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昙华真的是如同妖怪一般_——想不起昙华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就只能说明昙华根本一直就是这样的,可是一直以来昙华不过是戴着面具生活,欺骗了所有人罢了。
昙华才多大?就有这样的本事,如何能让人不觉得心惊?以前只觉得昙华是被魏家那头教导成这样,可是如今看来,纵然没有魏家的教导,怕昙华也不是省油的灯。
想到那些算计,周老夫人甚至有些暗自后悔。同时更有些庆幸——好在事qíng还没到最后一步。
一时间周老夫人又盘算了将来昙华会给李家带来的好处,又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了——昙华越是厉害,将来嫁得好了,对李家的帮助自然也是越大。所以事qíng总是两面xing的,留在李家的时候,昙华这样便是不好的,可若是出了门呢?不好的却是一下子变成了最大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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