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绍义稍有不解,看向阿麦问道:“有何区别?”
阿麦笑道:“自然大有区别,放过那一万人马确实可惜,但若是因放过了常钰宗和崔衍,大哥却应感到高兴才是,常钰宗并无大才不足为患,崔衍更只是莽夫一个,放了他比杀了好处更多!”
唐绍义想了想,也是笑了,说道:“你说得也是,只不过若要退兵还得需卫兴点头才是,他虽重伤在身却毕竟仍是我江北军统帅!你身子如何?可是缓过些劲来了?”
阿麦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没事了,这就去吧。”
唐绍义又看阿麦两眼,却是说道:“退兵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吃些东西再去。”
阿麦肚中早已饿透,但她一来先寻唐绍义已是不对,若是再在他这里吃了饭再去见卫兴,怕是更会引卫兴猜忌,当下便说道:“没事,不在乎再饿这一会,还是先去卫兴那里更好。”
唐绍义想想也是,点头道:“也好。”刚出帐门正巧遇到那亲兵端着饭食往回跑,唐绍义从他那里拿了个馒头塞入阿麦手中,这才带她一同去寻卫兴。
卫兴在帐中见到阿麦活着回来也是高兴,安抚了几句,又细问阿麦逃生的经过。阿麦将这几天的经历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只说是在水中用匕首将铠甲的牛皮系绳俱都割断了才脱身出来,又被水流冲了很远才爬上岸来,却又因体力不支昏死了过去,幸好被一户农家救了回去,这才得以生还。
恰巧林敏慎正在卫兴帐中,听得连连惊呼,更是惊叹道:“麦将军好水xing,若是换做他人,怕是早已被那铠甲拖地沉入河底了,麦将军竟然还能冷静地割断系绳,果真不一般!”
阿麦淡淡说道:“形势所迫也只能拼死一试,林参军若是落入河中,怕是也能做到的。”
林敏慎笑笑,正yù再说,却听唐绍义说道:“大将军,我军已围困鞑子三日,常钰宗死守雁山,我们再围下去怕是要弊大于利,一旦鞑子豫州援军赶到,我军局面将十分被动,不如现在就弃雁山而走,以图他计。”
卫兴思量片刻后看向阿麦,问道:“麦将军如何看?”
阿麦答道:“常钰宗已不足为患,我军也已是久战疲困,理应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番再从长计议。”
卫兴也觉阿麦说的有理,他出乌兰山时还是豪qíng万丈,但经泰兴一战之后受打击颇重,军事上对唐绍义与阿麦更为倚重起来,现听唐绍义与阿麦都建议退兵,便也点头道:“也好,只是不知退向哪里休整更为妥当一些?”
唐绍义想了想,说道:“鞑子东西两路大军皆被我们所破,向东向西都可行,只是鞑子定然想不到我们还会掉头向西,依我看不如做些向东而去的假象给常钰宗看,待他豫州援军到了之后也只当我们向东而走了,骗得他们东去,我们却暗中西行择地休整。”
卫兴尚未打定主意,旁边林敏慎却是击掌赞道:“唐将军好计策,待我们休整完毕,可以从后偷袭鞑子豫州援军,正是一举两得之计!”
阿麦与唐绍义两人互看一眼,俱都缄默,卫兴却下决定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向西退。”
阿麦与唐绍义齐齐应诺。待出了卫兴营帐,阿麦才问唐绍义道:“大哥,你觉得这林敏慎意yù何为?”
唐绍义轻轻摇头,道:“一时也是看不透。”
阿麦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我只觉得他有问题,却不知是出在何处。”
唐绍义也是此种感觉,总觉林敏慎此人有些古怪,可却又讲出来他到底有什么不对。最初时只道他是有卫兴罩着来江北军中镀金,可这段时日来经历大小战役无数,却越发地觉得此人不简单。别得暂且不说,只说崔衍两次闯入中军,砍伤卫兴,击杀亲卫、幕僚无数,而林敏慎却能毫发无伤,他运气便不能单用一个“好”字来形容了。
唐绍义不善言谈,虽心中有诸多揣测,却不愿一一讲出,只对阿麦说道:“先别管这些,你先回营吃些东西好好休息,我去安排一下退军事宜。”
议和
阿麦点头,转身回营。营中众人虽已从张士qiáng口中得知阿麦平安归来,可等真看到了她本人少不得又是一番欢呼激动,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黑面都向上扯了扯嘴角,更别说李少朝与王七等人,皆都笑嘻嘻地围在阿麦身边询问这几日的经过,阿麦又将在卫兴帐中的话大略讲了一遍,众人听得均是又惊又叹,直道阿麦是吉人天相,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阿麦只笑笑,打发了众人出去,这才让张士qiáng准备军装给她换上,并嘱咐道:“我只眯一下,你也不用盯着,一会叫别人来叫我就行,你自己下去也去睡一会,估计等不到下午便要撤退了。”
阿麦猜的果然不错,当天下午,江北军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向东撤退。
雁山上,常钰宗得到军士回报说是江北军竟然在撤军,心中惊讶,问身旁的常钰青道:“七哥,蛮子竟然要撤军,不会是有诈吧?”
常钰青默然不语,他比阿麦到的要早,是趁夜上的雁山,刚把军中qíng况理清安排好防务,不想江北军竟然就要撤军了。常钰宗见他沉默也不敢打扰,只在一旁站着,等了片刻后才又听常钰青说道:“先去看看再说。”
两人走到高处望了望,果然山下江北军已经拔营向东而去。阿麦这是真要打算守信放他下山,还是另有诡计?常钰青一时也无法确定了。
常钰宗见江北军是真撤了,不由奇道:“七哥,南蛮子竟是真走了。”
常钰青想了想,向常钰宗道:“你将军中jīng壮挑出些,在后追击江北军。”
常钰宗心中大奇,心道江北军能这样稳稳当当地走了我就想烧高香了,还要追击他们?万一引得他们回来怎么办?我再带着万儿八千的伤兵残将在山上猫着?说是豫州援军这就到了,可咱们都是领兵打仗的人,心里都知道那点子事,就算我们能捱到援军来,可我们这几千口子怕是也剩不下什么了,我拿自己给别人当垫脚石,我亏不亏啊!
常钰宗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若这是蛮子故意引我们上当怎么办?我们下山追击,岂不是正中了他们诡计?”
常钰青微微笑了笑,解释道:“你只扰而不战,放心,江北军若是回身反扑,你就再带兵回来。”
常钰宗却更是糊涂了,问道:“这是为何?”
常钰青看向山下正在撤退的江北军,轻笑道:“多计之人必定多疑,你在后追击,她必然以为你是故意拖延,怕是会跑的更快些。”
常钰宗虽是半信半疑,不过却不敢违七哥之意,当下便从军中选了五百jīng壮出来追击江北军。崔衍大腿上被砍了一刀,本坐在帐中养伤,得知消息急火火来寻常钰青,张口便喊道:“大哥,让我带了人去追!”
常钰青正仔细地擦拭着阿麦的那把匕首,闻言头也未抬,只淡淡说道:“不行。”
一旁常钰宗更是怒道:“还追!你两次三番被困,若不是你,七哥怎会被困了这几日,咱们也不至于又死伤几千人马,沦落到此处!”
崔衍梗着脖子争道:“这如何怨得我,我早就说一刀砍了那麦穗了事,偏大哥——”
常钰青猛地抬头看向崔衍,崔衍被他凌厉的视线骇得一顿,剩下的半句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了,只低下头小声嗫嚅道:“反正……不能全怨我。”
常钰青复又低下头去,缓缓地擦拭着匕首的刀刃,吩咐道:“钰宗,你带人去追击,切记不要与之接战。”
常钰宗领命而去。崔衍心地瞄一眼常钰青,见他面上不露喜怒心中越发后悔起来,正思量着怎么开口,却听常钰青突然说道:“你说的没错。”
崔衍一愣,呐呐地:“大哥,其实……”
常钰青抬起头来看向崔衍,面容平静地说道:“其实你说的没错,我若一见面便杀了她,也就不会中她的狡计,也便没了后面这许多事。”常钰青轻轻一晒,站起身来向远处走了几步,扬手将手中匕首向山下丢去,转身对崔衍笑道:“阿衍,下次你若碰到她,直接杀了吧。”
崔衍一时愣怔地说不出话来……
盛元四年chūn,江北军围雁山而不得向西而返,常钰宗出人意料地带兵追击,江北军大将军卫兴怕常钰宗是故意要拖住江北军,对其不做理会,只带兵西返,至小城顺平休整大军。谁知刚到顺平不过两日,军中竟然收到了朝中圣旨金牌。
卫兴将阿麦与唐绍义两人俱都招至帐中,出示了金牌,这才说道:“刚刚接到朝中金牌,要我们立即退回泰兴。”
唐绍义与阿麦听得皆是一愣,不由问道:“退回泰兴?”
“不错,”卫兴点头,缓缓说道:“朝廷要和北漠议和。”
“在泰兴议和?”唐绍义问道。
卫兴答道:“正是,所以要我军即刻退向泰兴。北漠为表议和诚意已答应将周志忍大军撤到泰兴以北,我军进驻泰兴与泰兴守军一同等待两国议和。”
阿麦垂目不语,心中却翻起惊涛骇làng,议和,竟是要议和!如果议和,她将如何替父亲打败陈起?如果议和,她这两年来的辛苦与拼命算作什么?阿麦忽地想起兵出乌兰山之前徐静曾问过自己的那些话,他问:“阿麦,你为何从军?”阿麦知若要说jīng忠报国自是骗不过老狐狸徐静的,正想要编些听起来可信点的理由给徐静时,徐静又接着问道:“若是江北无仗可打,若是江北军不复存在,你将如何?你又敢如何?”
阿麦一时被他问得瞠目结舌,江北半壁江山都在鞑子铁蹄之下,怎会无仗可打?江北军屡获战功声势正壮,又怎会不复存在?徐静却是看着阿麦笑了,说道:“你不用答我,你只自己想明白了便可,他日必会用到。”
当时,阿麦还有些纳闷这徐静为何问出这些奇怪话,现在想来,他定然是早已预料到会有今日议和之事。
又听唐绍义愤然道:“还要议和?难道还能议得鞑子自己退出靖阳关去?若不是议和,盛元二年时也不会被鞑子攻破我靖阳关口!现如今鞑子已占了我江北半壁江山,朝中拿什么来和鞑子议和?”
卫兴面色冷静,只盯着唐绍义冷然说道:“军令如山!”
唐绍义迎着卫兴的目光,一字一句答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卫兴眼中jīng光闪烁,问唐绍义道:“难道唐将军要抗旨不尊?还是说打算要拥兵自反?”
唐绍义被卫兴问得一噎,他自小受的便是jīng忠报国的教育,这样两条罪名听入耳中不亚于惊雷一般,只震得他说不出话来。
卫兴见唐绍义无言以对,又说道:“朝中要议和也有他的道理,周志忍水师已渐成气候,雄踞泰兴对江南虎视眈眈,云西平叛一直未果,朝中实无力两面用兵,江北虽有我们江北军,可我们四面受围已成孤军之势,实难有大作为。我看朝中议和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趁我军连败鞑子两路大军之际,暂时保存我军实力,待云西平叛之后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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