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老夫人见她收下,脸上的笑意越甚,她也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王珺的手背,而后又留她一道用了晚膳,等吃过晚膳才让人离开。
出门的时候,连枝看着王珺手中的那只锦盒,知晓老夫人这是打算让郡主管家,自是喜不自禁。她小心翼翼得捧着锦盒,一面跟着王珺的步子往前走去,一面是同她说道:“若是让三房那位知道这桩事,只怕又得气得睡不着了。”
骤然听到“三房”两字,王珺的步子倒是一顿。
她站在小道上,两侧是高高挂起的灯笼,目光却是朝三房的方向看去,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冯家那位当家的估摸着是快出事了。想到这,她袖下的指尖微微蜷起,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她才开口说道:“等回去后,把这则消息传到三房去。”
连枝耳听着这话,自是忙应了声。
……
此时的三房。
屋中精致华美的六角宫灯点了七八盏,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堂得就跟白日一样。
可与这明亮不同的,却是冯婉的面容。
屋子里没有多少人,只有冯婉的亲信徐嬷嬷侯在一侧,而冯婉穿着一身华服坐在圈椅上,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握着信,平日雍容华贵的脸此时却被乌云遮盖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把手中的信拍打一侧的茶案上,紧跟着是厉声一句:“这个混账,这个混账!”
徐嬷嬷看着她这般震怒,心下也是一惊。
信是冯家送来的,难不成是冯家出事了?她想了想便上前一步取过信看了一番,越往下看,平日沉稳自持的脸上也是煞白一片,两片略有些干涩的唇抖动着,好一会才哑声道:“这,怎么会这样?”
冯婉闻言,更是气得胸腔起伏起来。
她怎么知道会这样?她那个混账弟弟,这么多年靠着祖上的那些封荫,整日游手好闲的,不务正业。以前他那些同僚都加官进爵了,可他呢?他倒好,坐在那个位置,十多年都没动弹过,如今,如今竟然还迷上了赌石!
赌石这东西正是时下长安城的老少爷们最喜好的新鲜玩意。
可这东西但凡碰上一个“赌”字,便得看运气,偏偏她那个弟弟又是个没眼见的,逢赌必输,才不过月余竟把家中的那些铺子都给输了大半。
冯家早年也是在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门第,若不然她也嫁不进王家来。
可自从她弟弟掌权后便日渐衰败,如今也不过是表面光鲜,其实里头都快亏空光了……想着信上的内容,她只觉得脑仁都疼起来了。
徐嬷嬷看着她脸上的愠怒,忙把手中的信放了回去,又替人重新倒了一盏茶,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说道:“想来二少爷也是没法子了,这才写信同您求救……”说到这,她是又斟酌了一番,才又问道:“您打算怎么做?”
她能怎么做?
她这个混账弟弟,纵然是再扶不起的阿斗,可她难不成真能看他去死不成?只是这些年,她自己的陪嫁也没剩下多少又要给两个女儿做嫁妆,又要给儿子留着娶媳妇,哪里有多余的银钱去帮她们?
除非……
除非老太太把中馈给她。
那她或许可以先拿公中的银钱行运作一番,等后面手头宽裕了再贴补上。
冯婉想到这,双目微垂,原先握着茶盏的手也收紧了些,心下倒是放松了些……她心里倒是十分自信的。
如今家里这么个情况,老太太近些年身子不好,肯定是管不了家的,那么就只剩下她和大房那个女人,大房那个女人自打死了老公后就郁郁寡欢再不理世事,老太太怎么可能让她去管?
那么也就剩下她了。
想到这,她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同身后的徐嬷嬷说道:“我记得我库房里还有个玉如意,你遣人去取出来,我明早给母亲送过去。”
徐嬷嬷知她的意思,自是忙应了。
只是还不等她去安排,外头便有丫鬟轻声禀道,说是有要事告于夫人。
冯婉听出是自己身边大丫鬟卧溪的声音,便让她进来了。
卧溪来得急,额头上还布着些汗,等给人请过安,便压低了嗓音,同人道:“夫人,奴先前得了消息,道是,道是老太太把对牌交给七姑娘了。”
这话一落——
屋中霎时便是死一样得沉静。
冯婉脸上原本还挂着的笑意立时便僵住了,好一会才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卧溪闻言,心下一凛,略有些害怕得缩了下肩膀,口中却是又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话音刚落,冯婉便拂落了桌上的茶盏,绘着山水画的青瓷茶盏坠在地上,里头的茶水以及那碎瓷盏四溅开来。
她的手紧紧撑在自己的扶手上,目呲欲裂,口中更是咬牙切齿得说道:“那个老太婆,那个死老太婆!”
她原本还以为这事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那个死老太婆竟然宁可把掌家的权利交给一个小丫头,都不肯交给她!
徐嬷嬷和卧溪见她发火,自是忙跪了下去,口中是轻声劝着让她慎言的话。
可冯婉此时心火难消,哪里能听她们的话?连着砸了几个茶盏又扔了几个花瓶,还是没能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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